听了老太太那番话,重廷川慢慢靠到椅背上,轻叩着椅子扶手,缓缓笑了。
“您必须要答应。您也一定会答应。”他淡淡的看着郦老太太,唇角勾起了个极轻的略带嘲讽的弧度,“这是您当年欠我的。”
一句话,将当年郦家的薄情血淋淋的摊开在了双方面前。
郦老太太怎么也没料到重廷川居然会将当年的那些亏欠用如今的一个见面来抵消。她盯着重廷川半晌,慢慢说道:“若我不同意呢?”
“您会同意的。”重廷川神色平静的望向郦老太太,“如果您足够疼她,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的话。”
郦老太太听闻后微愠,“我孙女儿娇养在家,她身体如何,与你何干!”竟敢口出狂言,说是西西见了他后会好转?忒得荒唐!
“倘若我说,那耳坠确实是我让人送过去的,又当如何?”重廷川忽地开口,目光沉沉的逼问道。
郦老太太先是惊诧,后又了然。半晌没有开口。
重廷川暗松口气,静静等着。
他早就发现了,小丫头一次次的质问他各种事情,却唯独那耳坠之事未曾问起过。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小丫头根本不知道东西是他送的。甚至于,她可能被家人授意,再不能提起那物。
若是当日在国公府探听到的消息没错的话,小丫头用来搪塞旁人时说那耳坠是郦老太太送的。既然如此,小丫头半点都没有再去探究耳坠之事,只能是老太太将事情压了下来。
可是,出乎重廷川预料的是,郦老太太最终还是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不成。这事儿使不得。即便你说你能让七姐儿好起来,我也不能答应。”
重廷川猛地站了起来,黝黯的双眸渐渐凝起一股戾气。
他强压着满身的怒火,铿然质问:“为什么不行?”
“太不合规矩。”
“难道规矩比命重要?难道规矩比她重要?”重廷川紧跨一步逼近老太太身侧,“难道她在你的心里,竟是比不过可笑的‘规矩’二字?”
郦老太太从未被人这样责问过。更何况对方是个身材极其高大的武将,这般质问更是惊人。
她紧抓着椅子扶手,依然坚持道:“不行。仅凭你一面之词,我怎能相信你?即便你口口声声说能让她好起来,我也不能随意尝试。”
重廷川气极反笑。
就在他将要开口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接连脚步声。紧接着,庄氏急切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我答应。只要西西能好,我怎么都能答应。”
话音刚落,庄氏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屋门口。
顾妈妈从后小跑着追过来,歉然的对老太太道:“四太太忽然就过来了,我拦不住。”
郦老太太摆了摆手,让顾妈妈暂且退下。
庄氏一步步走进屋里,眼睛里含着泪,踉踉跄跄的往前挪着,对老太太道:“无论是什么事、什么人,只要有法子能让西西好起来,我都同意。”
刚才她去看过西西了。女儿那是心病,吃药根本吃不好。眼看着再这样下去人都要没了……
她哪还管那些个虚名之类?
想到小女儿如今病弱的样子,庄氏哀戚至极,差点痛哭出声。
“您放心。”身旁突然传来了醇厚的男声,“我能让她想通,好起来。”
庄氏恍然意识到自己身边站了个人。
她本是急急的来求老太太,要老太太想法子拒了那门亲事,不然她的西西就要没了。却听到老太太说,有人可以让西西好起来,这便赶忙跑了进来,却没留意到其他人。
庄氏惊喜之下,用手擦了擦眼睛将晕着的泪水拭去,这才发现眼前的高大男子有几分眼熟。
“六……爷?”庄氏不敢置信地问道。
郦老太太心里一沉,问她:“你见过国公爷?”
庄氏怔愣,“哪个国公爷。卫六爷?”
听着这前后不搭的称呼,郦老太太忽地明白过来。
她亦是慢慢站了起来,望向眼前高大英武的男子,“你早就算好了。”
到了这个地步,重廷川不用否认,也不想否认,便颔首道:“是。”
郦老太太忽地有些无力。
怪道事事透着蹊跷。怪道明明西西从年龄上看是最不合适的一个,却最终被择定。
原来是有心人算无心人。
“也罢。”郦老太太低低的叹了口气,与庄氏道:“你让西西穿戴齐整,去花厅。”
“可是西西她的身体……”
“一时半刻的,无碍。终归不能衣衫不整的在卧房相见。去花厅,叫上杏梅和顾妈妈。”郦老太太轻轻合上双目,“在我改变主意以前,快去。”
庄氏并未完全弄清前因后果。但如今事情有了转机,她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回去安排。
顾妈妈和杏梅去往花厅的时候,原本一切顺利,却在将要进门的时候被难住了。
——只要她们不进屋,便无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