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
“大学士?”
“姚先生?”
满朝文武算起来,十有七八与姚老先生有师生之义,要知道以当年姚家在文坛的地位,十次大考,八次都是老先生主考,其余两次也是姚长鸣或者姚长路代为监考。算起来,所有人都要唤要姚老先生一声,“老师”。
但当初姚家陨落,他们有的写过血书,有的跪在皇宫门前,有的往大理寺衙门送过吃穿用物。
可是十二年过去了,再深厚的情谊也随着岁月被遗忘了。
特别是这两年,人人都知道姚家重回京都,住在粮囤村,但当真敢毫无顾忌上门拜见的,几乎没有几个。就算有心的,也无非是通信,或者把家里不愿意读书的孩儿送去前进学院,勉强再续一份师生情义。
如今,头发彻底变白,脸上满是皱纹,却依旧腰背挺得笔直的老先生,就这么迈进朝堂,迈进众人眼帘之内。
多少人忍不住酸了鼻子,红了眼圈儿。
就是明德帝藏了一肚子的疑惑甚至恼怒,这会儿也受了满殿的气氛影响,起身行弟子之礼,“太傅,身体可还安好?”
姚老先生赶紧避让,淡淡笑道,“皇上,折煞草民了。”
草民二字不知道刺痛了多少人的心,但姚家虽然回了京都,却没有平反,老先生身上半点儿功名没有,自然也就是草民。
明德帝尴尬,开口吩咐万全,“给太傅搬张椅子。”
万全赶紧带了小太监,迅速安置了一张官帽椅,放在了文官之首。老先生行礼谢过皇帝,应道,“皇上,草民就放肆了。草民如今已是耄耋之年,折腾这么半宿,也实在是撑不住了。”
说着话儿,老先生就坐了下来。
这般,整个太极殿,除了皇帝高坐皇位,就是老先生和腿伤的战王端坐,其余尽皆恭敬半低了头。
孙家家主挂了个三品的虚线,见此,赶紧示意爪牙们发难。
一个中年御史,赶紧出列,高声说道,“皇上,姚老先生德高望重,这几年也一直在颐养天年,不知为何今日突然闯进宫敲了龙兴钟,要知道龙兴钟非灭国之危不可敲响。若是误敲,满门抄斩,九族连坐。律法森严,即便是老先生,恐怕也不能例外!”
不等皇上应声,姚老先生已经摆了手,笑道,“若是我没有记错,这位大人当年大考是地榜第二十一名,名字叫许灵逸,还是我亲笔取的名次。一别十几年,已经升到三品御史了,不错,当年策论你的立意就是为大越百姓喉舌,监察天下不法之事。希望你如今还没忘了初衷,一直为大越百姓发声,而不是成了利益驱动的走狗。”
老先生这话说的不可谓不尖锐,刺得御史脸色通红,平日最利落的嘴巴,这会儿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那些看不惯他给世家做走狗,胡乱弹劾的人,可是听得解气极了。
但老先生却是没有乘胜追击,仿佛这御史不过是个不值得多说几句的小丑罢了。
他转向明德帝,拱手行礼,又道,“皇上,草民今日敲响了龙兴钟,自然是不怕死的。因为我们大越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若是不能及时制止,我们姚家,甚至整个大越百姓都难有活路,是不是获罪也就不重要了。”
明德帝心里一跳,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他自小跟着姚老先生读书,可是太明白老先生的品行,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太傅,到底出了何事?”
老先生抬手示意战王和安国公,“这事说来话长,还请战王和安国公先说说。”
战王转动轮椅来到大殿中间,众人目光扫过他的膝盖,都是有几分可惜,自然也有人幸灾乐祸。
战王根本不加理会,高声说道,“父皇,儿臣从关外回来之后,一直在粮囤村养伤。夜里一直有人偷偷潜入村里和学院,试图盗取学院研究出的各色秘方,为此学院藏书楼都被焚毁。这事,想必父皇和各位大人都有耳闻。”
明德帝点头,群臣神色里也没有什么惊异。
战王心里冷笑,又道,“自从三哥从关外得胜归来,进村偷盗的宵小就更多了…”
立刻有人跳出来,打断道,“王爷这话是说,那些偷盗的宵小都是三皇子指使了?无凭无据,王爷还是…啊!”
不等这人说完,一块玉佩已经飞出,砸的他突然仰面摔倒,额角鲜血横流。
战王轻轻拍去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冷扫了一眼那哀嚎的人,继续说道,“昨晚,有大批死士进攻村子和学院,四处翻找,即便被发现,拼着一死,也不肯退去。”
满朝文武都是有些脸色不好,不喜战王一言不合就伤人,更是惊怒京都重地,死士如此猖獗。
林老爷子好似生怕众人责怪孙女婿,赶紧上前两步,笑道,“王爷最近行走不便,脾气免不得急了些,还是让老汉来说吧。”
明德帝奔向呵斥两句,但想起儿子先前意气风发的英武模样,如今只能坐在带轮子的椅子上挪动,也就装作看不见那个满脸是血的官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