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贞观元年,深秋。
长安城外的大路上,头戴斗笠身穿百衲衣的法师一手拄着锡杖一手牵着一匹枣红色的老马,裹挟在扶老携幼拥挤不堪的饥民洪流中走出了长安,开始了他伟大而又漫长的西行。
【色界】
法师走过一片霜冻后荒芜的田野,庄稼枯萎在田埂上,只有干枯的荒草随着秋风风卖力的摇曳。
“呱”
“呱”
“呱”
法师停住脚步掀起斗笠抬头张望。
远处,一群乌鸦在一个破败的小村庄上空盘旋。
“那是杏儿村啊……”法师眯着眼睛。
一年前法师从四川来长安时曾经路过这里,在杏儿村里有一位秦姓老汉还曾布施过法师几块干粮。
“看那空中盘旋的乌鸦想必杏儿村已经破败,不知道秦老汉是否还在。”
想到这里,法师牵着老马走入通往杏儿村的小路。
杏儿村里,满目尽是破败倒塌的房屋,遍地荒草丛生。
“呼呼啦啦”几只乌鸦落在墙头,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法师“呱呱”的鸣叫着,仿佛是在宣示它们才是此地的主人。
“这里距长安不足百里,竟然破败至如此景象……”法师摇头叹息:“就连这些乌鸦都已经不惧怕人了”
吃过死人的乌鸦就不再惧怕人,在它们眼中活人也迟早会变成自己大餐。它们还是一种特别有耐心的生物,甚至会在将死之人的头顶盘旋几日,静静等待猎物的死去。
“嘿!是个和尚!”一堵矮墙后探出一个蓬头垢面的脑袋。
惊吓的乌鸦“呼呼啦啦”又重新飞上天空。
法师循声看去,一个矮小瘦弱衣衫破烂的中年男子扶着矮墙站了出来:“大家出来吧!不是饥民!是个和尚!”
破烂的残垣断壁后面又陆续探出了几个脑袋。
“真是和尚啊!”
“哎呦,真吓煞人了!”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明天咽气的时候有超度的了……”
五六个男性村民战战兢兢的向法师围拢上来。
“这是要去哪里啊?和尚?”矮个子中年男子走到法师面前仰着头仔细的打量着法师。
法师正要回答:“我要……”
矮个子身后一个老头举起手中的木棍“咚”的一声敲在他的头上“哎呦!”
老头气呼呼的:“什么和尚!和尚!这位是法师!”
矮个子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和尚法师有甚区别?”
“咚咚咚”老头气呼呼用木棍戳着地:“那些整日坐在庙里撞钟偷灯油的废物才是和尚!”
老头一手拄着木棍一手背在身后,仰着脸摇头晃脑看着法师:“嗯……这位一看就是一位云游四方救苦救难的法师!”
矮个子赶忙改口:“哎呦喂,还真是个法师啊?”
其他几个正在围着老马仔细上下打量的村民也连忙附和:“对!是法师!”
“是法师!我早看出来了!”
“是法师!哎呀……这马没膘啊……”
“一看就食水不足!”
“嗯!估么也就是个四百来斤!”
法师有些尴尬:“请问……这里是杏儿村吗?”
“是,是杏儿村”老头点头:“法师来这里是要化缘吗?”
“不是不是……”法师赶忙摇头:“我路过此地想探望一下秦老汉……”
“哦!找老秦啊?”矮个子收回正在摸老马的手,挤到老头前面仰着脸看着法师:“真是太巧了,他前些日刚死!”
“他……是怎么死的?”法师问。
“饿死的呗!还能咋?炕席都被他啃了一半!”矮个子伸手笔划着炕席的大小。
“哎……”法师叹息,其实这个结果跟他心里的预感是一样的。
“老秦去年就落了炕不能下地了,能挨到现在也真是造化了!”老人摇着头。
矮个子瞥了一眼几个村人:“法师您若是再晚来几日,那半领炕席也没了!”
几个村民小声嘟囔:“对!老秦的炕席得留着!”
“死之前好歹也得拿它填填肚子!”
“你自己不是有炕席吗?”
“老秦的炕席油大!懂吗?!”
“……”法师皱着眉:“那……你们怎么不去逃荒啊?”
老头:“这一村里只剩下我们几个走不动的累赘在这等死了,能走的早都走了……”
法师:“这寒冬将至,你们如何过冬啊?”
“本来咱这村里还有些存粮的……”老头苦着脸抬头看着法师:“但没想到长安城的饥民涌出,就像蝗虫一般将那点存性也趁乱抢了去……”
“哼!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王八羔子给皇帝老儿出的这等馊主意?”矮个子咬牙切齿:“叫啥?随丰就食?!”
看着老马一边吞口水一边窃窃私语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