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当区,一处略显破败的仓库。
仓库年久失修,甚至可以说是四处漏风。
原来的东家据说是没在上海了,其亲戚也没钱维修,干脆以便宜的价格租了出去,并且讲明了:仓房年事已高,银货两讫,若有不忍之事,自便处之。
实际上是上海党组织秘密租下了这个仓库。
“罗部长,里面请。”高兰对匆匆赶来的罗延年低声说道,“房书记在等着了。”
“有姜琦的消息没有?”罗延年问道。
“罗部长进去了就知道了。”高兰露出为难之色,说道。
罗延年心中咯噔一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海同志,看到你平安归来,实在是太好了。”进来后,看到风尘仆仆的阿海同志,罗延年非常高兴,上去握住了阿海的双手,又看了阿海几眼,“没受伤吧。”
“没有。”阿海说道,说着,他看了房靖桦一眼。
“没事,阿海同志,将你一路的所见所听,以及你的一些判断再说一遍。”房靖桦说道,“罗部长是最了解姜琦的人,他的判断和意见很重要。”
罗延年看了房靖桦一眼,同时,他心中一沉,刚才他从高兰的表情去判断,以为姜琦出事了,甚或是牺牲了,但是,从房靖桦方才所说言语中,他突然意识到是他理解错误:
姜琦可能不是牺牲了,而是……
因为,房靖桦提到姜琦的时候,是直接说‘姜琦’,没有说‘姜琦同志’。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阿海闭上了嘴巴。
他看向罗延年同志。
这位老同志表情严肃,陷入思考之中。
很快,阿海从罗延年的眼眸中看到了伤心和失望。
“姜琦有问题。”罗延年果断说道。
“老罗,说说你的依据。”房靖桦沉声说道,同时,他的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姜琦是罗延年的老部下,老罗这个人非常重感情,也护短,如果罗延年并不认为姜琦有问题,那就需要多费一些口舌了。
此事大的难为在于,一切都只是阿海同志的分析和判断,实际上是没有姜琦叛变的证据的。
但是,房靖桦非常了解阿海,这是一位非常有能力且谨慎的好同志,从阿海所讲述来看,房靖桦也倾向于认为姜琦是有问题的。
甚至于,他心中有一种直觉,姜琦背叛组织和人民的可能性极大。
“姜琦最怕饿肚子。”罗延年叹了口气说道,“他参加革命之前,是逃荒到上海的,一路上饥肠辘辘,险些饿死。”
说着,罗延年点燃一支烟,他划了好几次才划着了一根洋火。
“他是饿晕在我们的一个隐蔽交通站外面,是我们的同志用一碗米汤救了他的命。”罗延年苦笑一声,“阿海同志给了他窝窝头,他没有吃,这非常不合理。”
“我当时的判断也是如此,我怀疑姜琦同志吃过了,并且确实是吃饱的。”阿海说道。
“是啊。”罗延年点点头,“从日军的包围圈中突围,一路被搜捕,山里雨雪,连野果子都没有,他哪里会吃饱肚子啊。”
“阿海同志非常细心,从蛛丝马迹发现了一些疑点。”房靖桦点点头,说道,“当然,这一切毕竟都只是我们的推断,对于姜琦,我的意见是先控制住,然后再审问。”
说着,他看向罗延年,“老罗,你的意见呢?”
“我没意见,必须立刻控制住姜琦,不能够让他和外界有任何联系。”罗延年表情沉重且愤怒,“我倒要亲口问问他,他为什么要背叛革命,背叛人民!”
“房书记,罗部长,那我现在就先回旅馆。”阿海说道。
“让高兰带人陪你一起去。”房靖桦说道,“先稳住姜琦,带他出来后,再在无人地方控制住他。”
“别让这混账东西跑了。”罗延年愤愤说道。
“跑不了。”阿海说道,“他的腿脚受伤了。”
看着高兰和阿海离开了,罗延年点点头,“阿海同志很不错,不仅仅心细,发现了姜琦身上的不寻常之处,还能想到故意滑倒铲伤了姜琦,令其无法外出,这小子,脑子灵光呢。”
“阿海同志是一位非常有能力,很谨慎和机敏的同志。”房靖桦也是赞叹说道。
“就是有时候运气不太好。”罗延年又说了句。
……
愚园路668弄25号。
陈专公馆。
“陈部长,您留步,留步。”程千帆面带笑容,态度恭敬,“此番叨扰了。”
“贤侄这是说的什么话。”陈专留着漂亮的胡须,一眼看去仿若一位颇为儒雅的老夫子,“我这样的老朽啊,最喜欢和贤侄这样的年轻人多交往了。”
说着,他捋了一把须,“从你们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光啊。”
“岁月如梭……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看着陈专感慨的样子,程千帆也是喟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