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闩。
当房门被关闭,将他与外面的一切隔开,他的目光变得无比的凝重。
刚才掌柜的拿药的那一幕,不足半分钟的时间里,其中种种细节,他至少看到了三个不对劲之处。
他说了要喉症散,一般这种时候都是伙计主动迎上来说话。
刚才却是,掌柜的发愣,伙计没有发愣,伙计在盯着他看。
然后,掌柜的回过神去拿药,伙计依然没有主动去拿药的觉悟。
再然后,掌柜的竟然对伙计说‘麻烦让一下’,尽管掌柜的声音很低,许志新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电报员的听力必须极好。
哪有掌柜的对伙计如此客客气气的?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伙计是假的。
此外,伙计找到药瓶,还仔细的看了看药瓶的名字。
这也不对,是不是他要的喉症散,伙计只是看一眼瓶子,就都心里有数,根本不需要看药瓶名字。
当时,许志新心中就落入谷底。
这些细节都说明了:
暴露了!
并且是已经被敌人包围了!
他虽然不是经验丰富的外勤,或许对敌经验不多,会犯下一些错误,但是,作为电报员,他观察仔细。
许志新当时想过直接冲出旅社,谋求那一线生机。
不过,瞬间他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敌人既然已经摸到这里,并且布下了包围,岂是他单枪匹马、当时手无寸铁可以突围的。
他放弃了这种冲动且无效的想法,回到了房间里。
不是因为他有别的办法,只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敌人没有动手,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想着瓮中捉鳖,他们在等盛主任!
许志新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向盛叔玉示警的时机。
何时是示警的时机。
他要在盛叔玉还未踏入旅社,还未进入到敌人的包围圈之前开枪示警。
完成这一切,他要做的就是完成最后的战斗,然后直面死亡。
……
时间在流逝。
许志新不时地摸出怀表看时间。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许志新的心中愈发紧张。
盛叔玉出门前讲了,如无特殊情况,必然会返回旅社。
许志新来到窗口,他掀起了窗帘的一角向外看。
今夜,夜色深沉,乌云盖顶,似有暴雨将来。
“这喉症散竟然真的不错。”许志新嘟囔了一句,吃了那药丸,竟然真的不咳嗽了。
他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毛瑟手枪,关闭保险,重新回到窗口,做好了随时开枪示警的准备。
约莫十来分钟后。
许志新眼睛眯起来,他看到一辆黄包车正跑来。
他紧张起来。
他的手心都是汗水,他不确定黄包车中坐的是不是盛叔玉。
按理说,他需要看到盛叔玉,确认是盛叔玉才开枪,如此才能完成最直接的示警,他相信以盛叔玉的本事,只要没有进入旅社,没有进入敌人的包围圈,就一定能成功逃出去的。
不过,许志新忽而想到了一点:
敌人是有备而来,就等着盛叔玉入彀呢。
如此充分准备的敌人会不会在旅社外也设下了陷阱?
想到了这一点,许志新现在更加难为,他不知道该不该开枪,该什么时候开枪示警。
就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黄包车在距离旅社还有三四十步的时候停下来了。
……
盛叔玉没有选择让黄包车直接停到旅社门口。
选择在距离旅社还有三四十步的时候下车,然后走路过去,这是他自己养成的谨慎习惯。
无他。
盛叔玉一贯认为,身处沦陷区,在抵达落脚点(安全屋)的最后几十步这段距离是最需要格外警惕的。
因为,倘若有危险,譬如说是落脚点已经被敌人包围,按照他自己的抓捕习惯来说,他不会只在旅社设伏,而是会在旅社外围就做好抓捕准备。
倘若果真有敌人设伏,他相信以自己的经验和警觉性,是可以觉察到的。
唔!
太平无事。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盛叔玉从身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又划了一根洋火点燃。
就在此时。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为民旅社的二楼,二零六房间,许志新打开窗户,朝着天空放了一枪,大声喊,“有汉奸埋伏!”
盛叔玉划了一根洋火,这微弱的火光令许志新确认了是他。
……
“尼莫搓比!”
“侧恁娘!”
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