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远选中了聂离,将他引荐给子衍与令狐喜,子衍垂泪敬酒,聂离却并不受。叶行远知道他们史上原本该有的纠葛,心中暗叹,也不强劝。
聂离并不拖泥带水,他早已经将身后事全都交待完毕,便说当日出城。叶行远等三人送他上了城墙,放下吊篮,慢慢垂下。
其时白虹贯日,北风呼啸,叶行远心有所感,吟道:“风萧萧兮苦渡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聂离已经到了城下,听到这一句,回头躬身行礼致谢,爽朗笑道:“有叶公子这一句,聂某可青史留名矣!得叶公子壮士之赞,即便身死,不亦快哉?”
他大笑而行,便朝着蛮军大营的方向,再不回头。
大约走了数十步,便有蛮军的骑兵斥候上前来住,聂离不卑不亢道:“我乃是苦渡城使节,特来与蛮帅商议和议,你们快到我去见他,若是耽搁了大事,可吃罪不起!”
蛮骑被聂离唬住了,不敢怠慢,便押了聂离往大帐而去,同时命人通报。持太听说苦渡城竟然派人出来和议,也是一怔,心道难道苦渡城当真已经无粮,所以过来商议投降?
这也有可能,那细作探知什么“运粮神通”定是虚妄,但粮草情况倒未必是假,否则的话叶行远也没必要三番五次挑衅自己。
想到此处,持太便是一乐,吩咐道:“便宣使者进来。”
聂离在外面听了,便倨傲道:“我乃是中原上国使者,不能为蛮夷之邦呼喝,若要我进帐,须得用个请字。”
持太听了要发作,左右忙劝道:“蛮帅不必生气,听闻南人读书者都是拘泥迂腐之辈,他们固守礼节,想必定是为了投降,死要些面子罢了。蛮帅何不就给他个台阶,免得多生事端。”
持太一想也是,便点头道:“请使者进来。”
聂离这才踏入大帐,见了居中而坐的持太也不行礼,便斜眼看着,呼喝蛮人给他沐足。
持太不解,喝道:“使者如何这般无礼,竟要我蛮人勇士为你沐足?”
聂离道:“此乃中原规矩,既入敌帐,自当濯其足。蛮帅若是不愿,那在下这便告辞。”
请都请了进来,总要听完他说些什么。持太只好不理,任着聂离慢条斯理洗完脚,这才请他到首席坐了,问道:“听闻苦渡城中已经弹尽粮绝,使者此来,为着何事?”
聂离也不理他,只端起金杯,喝了口酒,皱眉道:“蛮夷之地,果然不成,连这酒都是酸的。岂不知招待大国使节,当用国宴美酒么?”
持太大怒,“你不过是来乞降,何敢如此拿大?”
聂离冷笑,“蛮帅未免也太一厢情愿,怎知我是来乞降?实不相瞒,我这趟纡尊降贵而来,是为了与你们这些蛮子讲述大道,要你们改弦更张,弃暗投明,降了我苦渡城!”
原来不是来投降,是来招降的?持太气得三尸神暴跳,大喝着命人撤去酒宴,怒斥道:“如今我十万蛮兵,团团围住苦渡城,旦夕可下。只因本帅怜悯城中百姓,方才给你们一个投降的机会。
你这使者怎敢胡言乱语,苦渡城一无粮草,二无兵马,凭什么要本帅投降?”
聂离睥睨道:“苦渡城兵精粮足,粮秣堆积如山,足可支撑一年,蛮帅慢慢围城,又有何伤?若说苦渡城兵马,虽然不多,但却个个以一当十,有万夫不当之勇。
若非如此,怎的明明围城的是蛮帅,却偏偏不敢攻城,只敢躲在营帐中做了缩头乌龟?还不是怕了我们城中兵马?子衍大人与叶公子怜悯你,这才派我来招降,免得你下不了台阶!”
持太怒拍碎桌案,大喝道:“竖子无礼之至!来人,将他舌头割下,看他还敢胡言乱语!”
一群蛮兵围了过来,便要锁拿聂离,聂离双手一挣,游鱼般脱开,冲到持太面前,狠狠的对着他面门啐了一口唾沫,长笑道:“便是你割了我舌头,也堵不上悠悠天下人之口!你心怯畏惧战,只敢让部曲送死,不敢与我叶公子正面相抗。
听闻当初叶公子在西凤关外会战察汗狼主,你便望风而逃,连照面都不敢打。过得十年,原本以为你能有什么长进,原来还是与当年一般模样!”
聂离口齿清楚,说得又快,编出无数持太卑鄙无耻的事迹。又说他为了得到蛮帅之职,曾拜察汗身边的宦官为干爹,奴颜卑膝的叫“干爸爸”。
又说他前几日被叶行远与令狐喜冲营,原本还想来援,听说叶行远在内,便吓得尿了裤裆,连面都不敢露。
这种话全然都是编造,但持太又无从反驳,反驳只是遂了聂离的心愿,让他越发胡扯。持太此时哪里还不知晓聂离的心思,他分明便是故意来骂阵的,但如今大帐之中部属都在,这可如何下台?
原本持太已经定下了围而不攻的打算,但这被人当面骂成这个样子,他又岂能再当缩头乌龟?
此时他真深悔自己一时不查,又中了叶行远的奸计--叶行远又从哪里找来这等人物,竟然能骂的如此刁钻促狭?
“拖下去,醢为肉泥!”持太实在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