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偃的鼾声当然是装出来的,他其实一直都没睡着,相反还是冷汗直流,这种故意晾着方面大员的事情,实在太刺激了。但叶行远那边没放出暗号,他不敢擅自有别的行动,就怕走错一步前功尽弃。
  布政使潘大人也算有耐心,就在厅中闲坐,闭目养神。倒是金师爷来过三四次,终究耐性低些,就在天井中来回踱步赏花。
  差不多过了大半个时辰,日渐偏斜,潘藩台终于有些吃不住劲了。唐师偃这个人才他确实想要收拢,但这脾气实在是有些伺候不起。
  想要面子就给面子,自己这堂堂布政使亲自来拜访一个落第多年的酸秀才,连续三次,已经是足够的荣耀。他还不领情?
  潘大人终究年纪有些大了,坐了这许久便觉得腰酸背疼,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中不乐。蹙眉叫过伙计,问道:“唐先生午睡一般多久?”
  若那唐师偃再睡下去,潘大人可不愿意继续等了。那伙计一愣,还是硬邦邦回答道:“唐先生午睡不定时,有时候晚饭前便起,有时候便一觉睡到三更天,或者次日一早也是有的。”
  藩台登时大怒,心道这叫人怎么等下去?难道真等到半夜不成?简直成何体统,这狂生也太过怠慢自己!
  想至此处,潘大人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向院外行去,貌似要拂袖而去。
  叶行远一直在关注潘大人的动静,此时眼看着潘大人忍不住,好戏要砸锅,连忙现身追了上来,口中高呼道:“大人请留步!”
  心里不住感慨。这潘大人到底只是方面大员,远不如起于草莽的刘皇叔。耐心终究还是差点意思啊。三顾茅庐一场好戏,可不能砸在自己手里。
  潘大人听到呼声,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却见是叶行远,更觉得头疼。他根本不想碰到这个等同于麻烦的少年,免得多惹出什么是非。所以见到时叶行远后,藩台大人甚至连说话都不想说,反而加快了脚步。
  叶行远一时情急,又叫道:“大人屈尊降纡到此,学生会同唐前辈送上一份大礼。大人缘何不受?”
  大礼?潘藩台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脚步是停住了。金师爷有些若有所思,他先拦住了东家,又想到藩台不便与叶行远说话,就自己出面将叶行远拉到一边询问。
  “我家大人日理万机,何等繁忙,来往三次来访唐先生。你们为何如此怠慢?”金师爷询问道。
  叶行远松了口气,不怕你不来问,就怕你问都不问。“藩台大人身份尊贵,唐先生岂敢怠慢?故而先给大人呈上了这份大礼!”
  金师爷忍不住又问:“什么大礼?”
  叶行远忽悠道:“事情总有几张面孔,全看各人怎么看。如今省中局面如此,大人礼贤下士的名声传扬出去,岂不是好事?
  正所谓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只怕潘大人的行为,或许能成为千古佳话。岂不美哉?这是送上的大礼啊。”
  金师爷瞪着叶行远,久久无语。我家大人被你们怠慢到如此地步,最后还得感谢你们成全名声?这是什么鬼道理?
  叶行远又添油加醋的劝道:“既然潘大人已经来了,而且也等了这么久了,就这样走了岂不等于半途而废,最后什么益处也没得到?”
  金师爷又仔细一想,叶行远说的似乎不是没有道理......对于东家绝对是个极大的诱惑,还是让东家自己拿主意吧。
  做师爷的,可以帮忙参谋,可以帮忙打探,但不能帮东家下决定。金师爷又转头走回去,对潘大人耳语几句。
  随后潘大人愣了片刻,皱眉看了叶行远几眼,才道:“他们倒是好算计,说是成全本官名声,但又何尝不是拖着本官成全他们的名气?”
  “那就不等了?”金师爷试探道。潘大人一言不发,转身回到厅中,继续坐下。
  叶行远看到布政使大人的举动,远远的行了一个礼,也不多话,功成身退,重新回到隔壁。时间差不多,唐师偃也该醒了。
  这时候就听内室传来吟哦之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这是大贤醒了啊!潘藩台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礼贤下士”,当先便站了起来。刚刚在打扫的伙计奔了进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