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似是也看出齐昊眼底疑惑。
他沉默片刻，方才出声说道。
“你不必好奇我的境界。我不论之前境界如何，如今只是这船上区区一个摆渡人而已。”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很轻，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齐昊的错觉，他甚至从这老者声音之中，听出几分悲凉唏嘘之意。
“我修为不重要。也没有来历。”
“只是见到一个年轻人，想要跟这个年轻人多说说话，你能够满足我这个心愿么？”
这个老者抬头，齐昊看着他略显沧桑漂泊的眼神，一时之间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老者看着齐昊的眼神之中蕴藏了许多感慨。
“似你这般的年轻人，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瞧见过啦。”
“我还记得很多年，那一年我还未来到这条街上做摆渡人，那时候我也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如今想来，许多年过去，似我这般的老人，再看见你这般的年轻人，总有些话想要说，想要多说几句。”
齐昊听见这句话，却不为所动，隔了数道呼吸，他才低低地问。
“为何是我？”
“明明一艘船上的人很多，你见过的人也应当多得数不胜数，为何是我？”
齐昊不是那般好哄骗的人。他不觉得他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别人高看一眼，如果一定要说他身上有什么与众不同，大概就是他从仙界来！
所以齐昊很担忧，这个老者看出了他的来历，是在试探他。
齐昊还记得那只通宝鼠之前的话。
按照那只通宝鼠的说法，仙界的修炼者，在神界乃是人人喊打，稍有不慎，一旦暴露身份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在这样的情况下，齐昊自然越发提高了警惕。
但是这老者看了一眼齐昊，却说出了一番让齐昊有些迟疑的话来。
这个老者对齐昊说道。
“之所以是你，是因为你是我见过，潜力极高的人。”
齐昊依然不相信。
“潜力？”
“潜力高低，如何可以看得出来？”
他还是不肯相信眼前的老者的话，认为眼前的老者有意在瞒骗自己，而对面的老者则是把手中的钓竿丢给齐昊，然后他开口问齐昊。
“你看着这条河的河面。你告诉我，你能看见什么？”
齐昊一瞬之间陷入迟疑。
他看向眼前的河面，河面之上仿若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他开口说道。
“我看见了……”
他的话语突然停顿住。
然后齐昊咬紧了牙关，他不再说话。
他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他在河面的幻象之上，看见了他自己！
这有古怪。
意识到这一点的齐昊不发一语。
而这老者则是嘿嘿一笑。
“怎么，你不敢说么？”
“你在河面之上瞧见的，是你自己的模样对不对？”
齐昊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而这老者则是叹息一声，他的声音沉沉。
“你知道我在这河面之上瞧见的是什么？”
齐昊不说话，只是他的眼神却转向这老者，显然齐昊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的，然后齐昊听见这老者说道。
“我在河面上头看见的，是一头金光闪闪的巨兽。”
“那巨兽身形磅礴，宛若一座绝顶的高山，而它的面容更显得狰狞，我根本靠近不了那巨兽，我远远地看着，感觉这巨兽随时都可能吞噬掉我。”
“我虽然坐在这艘船上。但是我身后无依无靠，随时都可能跌落水中。”
“这种恐慌自从我上了这艘船开始，便一刻都不曾消除过。”
“我只能够尽力克制我心头的恐慌而已。”
齐昊听得十分吃惊，他万万想不到，这个老者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而这个老者则是转过脸庞，他看着齐昊开口反问他。
“怎么，觉得很吃惊么？”
“你应当想象不到，我竟然看见的是水中的巨兽。”
“其实这条河，在这雨霖街已经出现了许多年。这条街道所象征的，是人的恐慌。”
“这艘船在河流之中穿梭得时候，我们所看见的东西，是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我当年曾经被龙族重创过，毁了我大半根基。所以我才到这里来，做一个渡船的船夫，把过往的一切世事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但是我心里头依然十分清楚我最大的恐慌是什么。”
“我在这里每一刻，依然被我心头的恐慌所困扰。”
“可是我却不敢踏出去。”
“不敢踏出那一步，直面我的恐惧。我对龙族的恐惧，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我的身体之中，让我无法逃脱。我也知道，只要我愿意踏出这一步，便是柳暗花明，另一个天地，我的境界也会有所突破。但是我却就是无法踏出这一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