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页文已经是心里有数了,遇上这种卷子,若不是真觉得好,直接黜落便可,犯不着还拿来给他看,显然内心里是不舍的。
抖了抖手上卷子,罗页文颔首赞许道:“如正道沧桑,如大地苍茫,却又骤然如坐云端,更难得的是,竟能在会试中写出这般一气呵成的文章,我也是头回见识到。字毓灵秀,文采飞扬,荡气回肠,且一气呵成,如此心性,想必其它题目做的也不会差,老夫理当成全!”
微胖判官正讶异大学士竟给出如此高的评价,罗页文已经是把卷子往桌上一铺,直接提了批卷的朱笔,跳过下面判官,自己在试卷上亲笔写下了一个鲜红的‘十’字,竟给了个封顶的最高成绩。
涉及当今圣上,下面判官与圣上少见,不敢定夺,罗页文却是经常与圣上见面的,多少知道一些圣上的心思,就凭这突兀冒出的‘受命于天’的字眼,这马屁怕是就要拍进陛下的心坎里,陛下怕是就想让天下人看到。
而这通篇文章的前面,怕是又要对了另一批人的胃口。
这人呐,就是这样,总喜欢看自己喜欢看的东西。
所以不但是奇文,还是篇两边讨好的奇文,他没理由不玉成。
当然,玉成之前他也有些犹豫,心头闪过一个阴影,有点怀疑,此文会不会是那个示意出题者安排的考生,若如此的话,他便要减去一分,将‘十’变成‘九’。
在朝为官,既要生存下去,又想守着一些本心往往便得如此折中,就像眼前这篇两边讨好的奇文一般,畅所欲言到最后似乎意识到了不妥,还是以画龙点睛的方式来了个峰回路转。
后来一想,又觉得不是,若是那人安排的考生,便不会推翻那人的出题,于是才放心给了‘十’的评判。
亲自批阅后,罗页文扯起卷子交给了微胖判官,挥手示意就这样,后者领卷退下,回了自己位置上继续批卷……
又数天后,当所有考卷全部判卷完毕,要正式罗列会试排名时,四房主考官终于在庭院中碰面在了一块。
罗、李、楚、耿四位大人相视哈哈大笑,忙完了最紧张的判卷,剩下的事情便简单了。
李大人问:“各房头名想必都出来了吧?要不,好文共赏,咱们先开各房的头名?”
罗大人指着他笑道:“你前些日子拍案叫绝,整个院子都听见了,必是有所得,心里按捺不住了吧?”
几人齐哈哈。
笑归笑,事还得办,按李大人说的办并不误事,更不违规,何况大家也确实想看最好的。
于是四房又再次按照规矩合一协作,所有考卷都搬运到了一座大堂内,登记造册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人员聚集在了一起,各自分工。
四位主考官又凑了团,不过都拿了一份卷子,一起放在了一张案上,李大人指着自己的说道:“你们的字多,一时间看不完,来,都先来看看我的。”说罢自己还让开了,给三人腾了空间。
另三位大人当即挤在一起,脑袋往中间瞅。
“哟,李大人竟给一首诗判了个满十。”
“呵呵,谁也别说谁,你看看,四份考卷都是满十。”
“没想到啊,本科会试四房居然都不留余地,都给出了判满分的卷子,罕见!”
“朝天阙…咦,有点意思…”
“一朝入得君王殿,了却生前身后荣…一朝入得君王殿,了却生前身后荣……”
“好一个《朝天阙》,题指‘功名’二字作诗,却用短短四句写出了一生,连死后也不落,却又在题范之内,好诗!判满十不为过!”
闻三人言,李大人捋须摇头,洋洋自得状。
“咦?”罗页文忽流露惊悚神色,指着东南西北拼一块的四份考卷,“你们看字迹,是我眼拙吗?我怎么感觉这四份卷子出自同一人之手?”
此话一出,另三位赶紧细瞅辨认四份考卷的字迹,不看还好,越看越像。
别说他们,连旁听的下官也忍不住围了过来。
李大人忍不住伸手拿起了两份卷子,把两边文字彻底靠在了一起做对比,比着比着嘴里嘀咕,“是很像,至少这两份似乎真是出自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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