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左筹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似乎对梁休的提问很是不屑。
“退守薪城,本来就是下下之策,龙鳞江如此险要,左某岂会不加以注意?退到薪城的头一天,左某就开始叫人在莽山周边砍树扎筏了。”
“那一场大水淹没了薪城,遭殃的大部分是老百姓,薪城守军,起码有半数保存了下来。”
“不怕告诉你,此刻,营外三里,就有薪城精锐三万人在待命,今日左某和狼主若出不去,他们就会强攻此处大营!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北莽勇士,永远跟狼主同在!”
“我北莽后方,更是有数十万大军,狼主若是死了,自有人接替狼主的位置,率军挥师南下,替狼主报仇!”
左筹气势越拔越高,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他激动地甩着手臂,带得浑身都在抖。
但紧接着,他的话语又软了下来。
“但是……只要康王和太子愿意放我们狼主离开,我军愿意暂时与大炎休战,至少半年之内,不会进犯大炎边境,给积弱的大炎一点喘息的时间。”
他这一番言语,可谓极富谈判技巧,软硬兼施,既有威胁之意,又有妥协之意。
这次的战争,大炎是被动防守的一方,北境粮草匮乏,兵力不足,的确也期望着能有喘息的时间。
若不是梁休在这儿,若不是左筹在信息上有缺失,没准他这番说辞,还真能奏效。
只可惜,因为先前拓跋涛跟左筹之间接连闹了不愉快,两次见梁休,都没带左筹。
左筹不但没见过大炎太子,还不知道拓跋涛造反了,并且占据了骏城,更不知道梁休本来就打算放了拓跋涛。
左筹在薪城用早就备好的木筏,在大水灌入薪城之际,存下了一部分兵力,挺过大水之后,就立刻带人往三里亭去救援拓跋涛——在他的意识里,水淹薪城就等于谈判谈崩了。
他派出去的斥候,远远地看见拓跋涛身上插着刀,跟着梁休的队伍往南行,就会去报告给了左筹,让左筹误以为是梁休俘虏了拓跋涛,这就匆匆忙忙来要人了。
其实他外面的兵,根本就没有几万人,只有九千不到,若真敢硬闯,就是过来送死,刚才的言语,不过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装相罢了。
这些,除了左筹手里实际有多少兵马之外,其他的梁休都能看出来,他更能看出来,左筹的确是个人物。
一个良将该有的素质,他都有了。
忠诚,智慧,勇敢,一样都不缺。
否则他也没胆子来敌军营地要人。
这么优秀的人才,若是能为大炎效力,该有多好?
梁休,是个惜才的人。
“左军师是大炎人,对么?”
梁休眯眼问道。
左筹眉头轻皱,点点头,咬牙道:“不错。”
仿佛大炎人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是一件令他不齿的事情。
“御北将军左子英,是你什么人?”
梁休又问。
左筹,几乎是立刻,脸上就有了怒色。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怒气控制了一下,才僵硬地开口道:“正是家父。”
“果然如此……”
梁休轻轻叹道。
不光是他,康王,谢宁,陈修然,徐怀安,得知他们刚刚的猜测是事实的时候,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左筹虽然现在是敌人,但发生在他家里的事情,的确令人惋惜。
“左先生,你可知道,为何左将军会被追为御北将军?你可知道,这封号之中,都有些什么含义?”
梁休思忖片刻,打了个腹稿,想试试能不能把左筹说动,让他释然往事,重回大炎,不料才开了个头,就被左筹给打断了。
“哈哈哈哈!大炎太子,你该不会是想跟左某回忆往事,试图让左某动摇,背叛北莽吧?不要白费力气了。”
左筹带着几分讥讽,大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追封御北将军,是炎帝心中有悔意?是在向左家认错?是不是想说,炎帝只是受人蒙蔽,才错杀了忠臣?是不是想说,左某身为大炎人,就看在御北将军这封号的份儿上,也该继续忠心大炎,为大炎做事?”
“哼!这些,都是胡扯!”
“杀了就是杀了,莫说追封我父为什么御北将军,就是追封他为太上皇,他也是死了!死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又岂会因为什么封号,因为什么补偿的银钱就能了事?”
“所以,太子殿下,还是省省这份心思,只把左某当作敌营的军师便可!左某生在大炎,但如今,已经决心效忠北莽,忠臣不事二主,绝无背叛投敌之理!”
对于左筹的激烈言辞,梁休竟然无言以对。
左筹说完,再度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恢复了方才的模样。
“闲话少说,太子,康王,还请认真考虑,是要鱼死网破,还是接受左某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