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达楚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食时分了,周羡从马车上下来,脑子里还回响了池时的问声,“倒是你,周羡,你想明白了么?”
楚王府门前,立着两头巨大的石狮子,年关将至,狮子的脖子上,还系着大红色的绸子。门前的侍卫,一瞧见他,上前就拜,屁颠屁颠的去牵马。
周羡罕见的没有笑,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那味道像是一记大锤,直接锤在了他的心中,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想要将是非曲直,分个清楚明白的,不是池时,而是周羡。”
他望着王府北面的的小楼,轻轻喃语。
站在他身后的常康,再也忍不住,低声提醒道,“殿下,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周羡抬起手来,捂了捂眼睛,“是我着相了。今日见到那么多孩子……就想起了我同哥哥以前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会很羡慕池时,羡慕他像是午门的立柱一般。”
“很多年后,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池时,他一定,还像现在一样,说着一样毒的话,断一样的案,一直到他死去。”
“很奇怪不是吗?明明大家都说,不想走父辈安排的路,不想一辈子一眼就望到了头……可到了池时这里,却觉得,这样也很好。”
就,心情十分的复杂。
北面小楼灯火通明,上头甚至时不时的冒出一缕一缕的黑烟。王府里的人,却像是见怪不怪一般,没有引发任何骚动。
“殿下平日里太过得体,常康都觉得自己可有可无了。同池仵作在一起的殿下很好,我好像又看到了殿下小时候的样子。”
常康说着,轻轻的走到了周羡身后,将臂弯里拿着的披风抖了开来,给他披上了。
“小时候殿下性情火爆,是宫中一霸,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除了陛下,谁说的话,都不管用。您可还记得那串珍珠串儿?”
周羡闻言,神色缓和了几分,那时候他年幼无知,什么都不懂,自是无知者无畏。
祖母有一串珍珠项链儿,那珠子圆滚滚的,有鹌鹑蛋大小。被他拿着当弹弓子,打雀儿了。宫中的人翻天覆地的找,都缺了两颗。
祖母气撅了,叫宫中的老嬷嬷,拿了藤条抽他的小腿儿。他问,缺一颗抽几下?祖母说抽五下,他当时年纪甚小,抽五下已是十分严厉的惩罚,谁都当他怕了。
可他当着众人的面,一巴掌一个,像是拍面团子一般,将那些珠子,拍成了粉末儿。然后撸起了裤腿儿,“抽吧。我算不清楚要抽多少下,你们看着抽,但若是多抽了一下,我定是要十倍奉还……”
周羡想着,自嘲地笑了笑,“谁都想不到吧,当年的暴脾气,长大了成了全京城,最温柔的君子。”
他说着,伸出手来,整了整腰间的玉佩,看了看北面的小楼,问道,“今年沈观澜,还是不回家中去过年节么?”
常康躬了躬身子,“沈家派人送了节礼来,瞧着沈药师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今日出门的时候,他拍了岐黄过来,说殿下若是得闲,去他那里把脉,看看新配的药,有没有什么起色。”
常康说着,忧心的看了一眼周羡,入冬以来,周羡明显咳嗽比以前要多得多,吐血的频率也高了许多。虽然他有功夫傍身,还是能跑能跳的,但是……
周羡点了点头,“我倒是觉得这几日好了些,池时给的那个药,补身子倒是挺好的,现在我夜里睡在榻上,都觉得暖和了许多。”
常康一听,面带了喜色,“池仵作说的话是没错的,您瞧她说鳝鱼血能治面瘫,您吃了那么多鳝鱼之后,一路上都不怎么笑了。就是管用的时间短了些,回来又坏了……”
“北地找鳝鱼不容易,我已经吩咐下去,叫京城里的几家做鳝鱼的馆子,只要来了货,都给殿下留着!”
“常康!”周羡咬牙切齿的喊道,“本王没有砍掉你的脑袋,真是仁慈!”
常康见周羡又恢复了活力,厚着脸皮应了声,跟了上去。
周羡的屋子烧得暖烘烘的,比起池时又是睡绣了骷髅人的床帐,又是在床边放了虚目。周羡的屋子,十分的雅致。
墙上挂着的,是难得一见的画圣上品,博古架子上,也摆着罕见的珍宝,雅致又富贵。
他一进门,便直奔床头行去,伸手一摸,摸出来了一个小锦盒,递给了常康,“你拿去给沈观澜,让他看看,这一小截玉镯子里头,可被人放了什么脏东西?”
常康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又被周羡叫住了,“我饿了。”
“诺。我给殿下备晚食去,早上出门的时候,吩咐好了做殿下爱吃的羊肉炖萝卜。”
周羡满意的看了常康一眼,这一路来,同久乐对比,这个不上进的家伙,好歹也有了点做为小厮的觉悟,比以前周道了不少。
待常康走走,窗前黑影闪动,几乎是一瞬间,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了屋子里。
坐在床边的周羡,缓缓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