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有休息,一大早就去了军府。他现在手底下也不少人了,每个月从自己这里领六十多缗钱、两百匹绢。新上任的幕府支度判官封渭曾经隐隐向自己提起过,听望司只有一位判官、一位孔目官、驱使官五人、小使十余人,这些人的俸禄都是幕府直接开支的,但私下里还要批这么多钱,或有贪墨之嫌。
邵树德压住了这件事。
政治,是非常肮脏、残酷的。而情报,往往又是政治的下水道,肮脏得无以复加,花费自然不透明,还很大。
邵树德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政治生物了。事实上当了一方节帅的,都不再是纯粹的武人。哪怕像李克用那种武夫成色十足的,也一年两换教练使,提拔老人,压制旧人,用代北集团压制河东集团,但偏偏又不让河东集团彻底失势。搞平衡,这其实也是政治生物的本能。
纯粹的武夫,最后多半都是军破身死的下场。
任遇吉很快便到了。邵树德仔细看了看他,和多年前大不一样,当了情报头子,难道也会改变人的性格和气质?
不过无所谓了。自己按照刺史的标准给他发720缗的年俸,此外又给他兼了一个盐州录事参军,一年又可多领360缗。这收入,比衙将也差不到哪去了。当年与老兄弟相约共富贵,自己的承诺,总算一一做到。
“同州那边,最近要加派人手,盯紧了。王重荣若西出,同州是绕不过去的。”邵树德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任遇吉,道:“延、丹二州,也不能松懈。大军若南下,必屯于丹州,某不想到时出现什么意外。李孝昌的侄儿便是那边的镇将吧?上次你说他向某示好,可以进一步接触,但不要太过明显。”
“遵命。”任遇吉应道。
“大帅大约何时出兵,某好提前做个谋算。”任遇吉又问道。
“待王重荣钱粮一到绥州便出兵。”
绥州与河中镇西北隔河相望,近得很。王重荣若手脚麻利,一月内就可把钱粮送来,届时自己便可组织灵州那边的船只分批起运。以目前的运力,一次可运七万五千斛粮,已经八月份了,大概也就只能运这一次了。
不过今年灵州的收成还凑合,亦有不少牛羊留存在那边,先期运七万多斛粮,够他们坚持一段时日了。明年三月份之后,再接着运,三个来回便可运完。到了那会,新移民的第一茬粮食差不多也该收获了,刚好衔接上。
“经略军、铁林军、铁骑军、义从军,某都会带上。镇内只靠定远军、武威军及州兵守着,任判官,内部亦得多盯着一些。该派的暗探、该收买的人,不要吝啬钱,没有什么比咱们的富贵更重要的了。镇内,不能有人作乱!”邵树德最后又叮嘱道。
忙活完这摊子事后,邵树德便去了正厅。
今天家里很热闹,来了许多人。野利遇略一家子、没藏结明一家子、折嗣伦一家,还有封渭、赵植,都是姻亲妻族,准备晚上一起赏月。
“姑夫。”野利凌吉牵着她的侄儿走了过来。
“外侄来也。”邵树德直接将小孩子抱了起来,一脸笑意。
“大王,注意威仪。”折芳霭无奈地看着邵树德抱着野利遇略的儿子,说道。
“都一家人,无须在意。”邵树德笑道。
昨天带几个小家伙去城外的马场玩。野利、没藏家的都是山上下来的,对一望无际的草原非常感兴趣,有姑夫亲自陪着玩,非常尽兴,这感情也拉近了不少。
城北的这个马场是专门圈出来给亲兵们练骑射的。以前有不少各部进献的好马,如今都被邵树德下令送到了银川牧场。
马政事关紧要,各部进献的都是非常神骏的战马,留在马厩内太可惜了,不如去银川牧场上配种。
牧场有马籍,按照国朝传统,都是在马屁股上烙印,然后记岁齿、毛色,但不登记血统。欧洲此时的马政管理还不如中国,但人家后来居上,从17世纪开始登记血统,一代代培育,良马开始不断涌现。
邵树德也不清楚为什么国朝不登记血统族谱,顺手为之的事情。你都在马屁股上编号了,登记下族谱很难吗?
银川牧场从今年开始也这么搞了。部落进献过来的骏马,统一送过去登记入籍。马和人不一样,人可以通过后天学习、锻炼努力改变命运,人与人之间的血统没有根本性差异。但马不一样,好马就是好马,基因就是优良,不然汉武帝也不会劳师动众求汗血宝马了。
牧场的马,现在都是适应西北气候的,然后可以挑选肩高、体重、速度、冲刺力、爆发力、脾气、纪律性综合较为出众的进行培育。它们的后代继续考察,一代代优中选优,期望培育出优良的马种。
欧洲人也是这个路数。没有什么神奇的科技,就是繁琐、漫长的选育培养。
耐不耐粗饲,不在考虑范围内。耐力好不好,暂时也不太重要,可以作为一项指标,但权重较低。因为自己的骑兵,以后可以骑乘耐粗饲、耐力好的马赶路,战马则是精心呵护的,喂养精饲料,时时清理卫生,保持充沛的精力和体力,就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