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选择相信他的话,缓缓点了点头,同时说道:“我……能请你帮我找找我外祖母家的亲眷吗?他们似乎也在当年的祸乱里被连累到了。”
成天复一早就去查找这女孩亲眷的下落,可是他不确定她想听他了解到的事情,章家满门的血腥含在嘴里转了转,才迟疑道:“你的亲人……大多离世,就算有还健在的,也大都改了名姓,无法找寻……”
不过柳知晚一下子就听懂了。他努力的深吸一口气,平静问道:“我父亲当年就算被人诬赖的罪行是真的,也不至于祸累妻族亲眷。为何我外祖母一家却遭此灭门横祸?”
成天复缓缓说:“你外祖母一家当年虽然也吃了些官司,被查抄了家产,但并无太大的关隘,我打听到的消息……似乎遭惹了什么仇家,一夜惨遭悍匪灭门……”
听到了这里,柳之晚腾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瞪大饿了眼睛,身体都在微微打颤,一把死死捏住了少年的手,颤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的舅舅——总是喜欢抱着她买麦芽糖的小舅舅,还有她的舅母,大表哥,二表妹……在她无尽黑夜里给了她安慰记忆里的亲人们,竟然……被屠戮杀尽,早就不在人世了?
她的手指甲很用力,可是成天复任凭着小女孩死死捏着他的手,他知道自己此时跟拐杖是一样的用处,用来支撑着面前这具羸弱的身体不至于在听到噩耗时瘫软在地。
小娘娘其实早就料想到了亲人们可能遭遇不测,可真的如此详实听到了,那奔涌的悲伤再次袭来。
看着少年缓慢,但肯定的点头后,知晚拼命地咬着牙,突然抱住了少年挺健的腰,哇的一声,痛哭了出来。
成天复略显无措地看着抱着自己哭得痛不欲生的小姑娘,最后到底缓缓放下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让她哭个痛快……
那天之后,香桥房里的下人便禀告老太君,说是小姐有些感染风寒,这两天就不来探望祖母,免得过了病气。
如此反复几日,据说盛香桥的房里药汤针灸不断,她的病似乎折腾得愈来愈厉害了。
恰好在这时,盛宣禾向朝廷告假,要回老家叶城修补老宅,主持个换梁礼。
大西王朝有先祖边牧遗风,不似前朝考勤那般苛刻,而盛宣禾又是在闲职上,没有什么要紧事,所以陛下也就恩准,批了条子。
盛宣禾这么劳师动众,一家子全带走,也是有缘由的。因为盛家每隔几年都会举家回老宅春耕,延续祖训,并不算什么新鲜事。
而且京城里宅子大,人多嘴杂,加之还有王府安插的密探,防不胜防,盛香桥想要诈死实在有些难。
倒不如借着回老家的机会,在路途上让盛香桥意外感染可传染的“重症”,如此一来,为了避免过给家人病气,便可以堂而皇之就地火葬,在老家出殡就是了。
成天复既然已经跟那小丫头说定了,便立刻着手准备。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盛宣禾希望假女儿赶紧被送走,自此以后,他也可以跟慈宁王府一刀两断,免得受了未来的牵连。
而成天复也联络建宁船行的陈二爷——他在南洋的码头有商铺子,每年会有手下几次往来送货,先前寻找真表妹的下落也都是陈二爷出的气力。
让他派人照拂着柳家遗孤去南洋落脚,也避免小姑娘人生地不熟。
可是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就在前往叶城的路上,凝烟捧着饭食回到安歇的小帐时,却惊觉小姐……不见了!
成天复眉头一皱,当初那小姑娘哭得肝肠寸断,竟让他一时忽略了她野草般的性子,岂是让人那么轻易摆布的?
柳知晚是趁着车队宿营,下人们忙着造饭的时候偷偷溜走的。
盛宣禾此番回乡,带的全是知根知底的下人。那几个王府派来的侍卫起初虽然也跟来了,可是他们昨日通宵夜饮,早起的时候全坏了肚子,一个个腿软得上不了马。
盛宣禾给他们寻了郎中后,便丢下他们,径自上路了。若是她料想不错,今晚天黑的时候,成天复就会派人将她偷偷送走,到时候就算那些侍卫追撵过来,只要人不见了,王爷就算不同意她诈死,也无可奈何。
可是知晚不想听从成四少的安排,她压根不想离开大西国境。
成四少的安排固然周全,他甚至说到了南洋那边,已经为她买了田产地铺,以后自立门户也吃穿不愁,但是就此在南洋生根后,想再回来大西也根本不可能了。她猜想成四少的耳目一定会暗中监视她,绝对不会允许她再回大西。
大西国土上固然已经没有了她的亲人牵挂,可是……还有无尽的仇恨让她日夜难眠!
外祖母家世代行医,并非什么富贵熏天的人家。能够屠戮一大家子的悍匪为何放着那么多开设金铺银店的大户不做,偏选了刚刚被抄家的人家打劫?
还有陷害父亲于不义的慈宁王府和田家,他们可都是一个个的安享富贵荣华呢!
所以就算南洋的生活是她梦里向往的世外桃源、人间乐土,大仇未报,何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