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看了看杨小姐,正寻思着该如何接这无解的话题时,杨夫人却斩钉截铁道:“我那封休书写得清楚,既是休离了丈夫,也是断绝了他与你的父女之情。他姓岳,你姓杨,他就算犯下滔天大罪,也与你毫无干系!”
岳魁原本是个心野胆大之辈,在贡县里无法无天这么多年,行事愈加狠辣肆无忌惮。
现在他接二连三在成天复这里受挫,已经是被逼得恶狗跳墙,终于是放开恶胆,行那白日公堂屠戮朝廷命官的勾当……
杨夫人这两天一直在琢磨着钱小姐跟她所提的事情。
这位钱小姐不光医术高超,说话也直指人的痛痒之处,可毕竟牵涉到杨家祖业,所以她犹豫不定,虽然揣着玉铲,可未下定交还的决心。
方才在公堂上,她看到了岳魁煽动族人围攻她们母女的情形,才下定了决心。只要盐井还在杨家手里,自己死后女儿定然被岳魁或者其他杨家族人控制住,过着如自己一般的痛苦日子。杨夫人闭上眼睛,突然无比庆幸自己方才的做法。
她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必须让害她如此的岳魁,死在她的前头,不然她的女儿便要坠入无边的深渊。
现在看女儿心软,杨夫人赶紧提醒女儿:“你难道不知他现在犯下的是滔天的罪行,我就算与他断绝夫妻关系,恐怕都要受他牵连,你就别想着他有什么好下场!”
杨慧红被母亲申斥一通,便也闭口不提。她虽然久居府宅,也知道父亲带了一帮匪徒屠戮县衙会是什么样的大罪。
就在这时,前厅的砍杀声已经停歇。
不多时,青砚先过来给后院的柳姑娘报信,免得她心中着急。
青砚怕吓着女眷,说得甚是简洁,只说岳德维已经被乱箭射死,而岳魁也身负重伤,想要逃出县衙时,被人擒获。
听到这,杨夫人久病枯槁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
知晚默默地看着,她知道那看起来有些狰狞惬意的笑,乃是身负血海深仇,大仇得报的畅快。
曾经的夫妻,却闹得如此凄惨下场,也不知杨慧红的心底会不会从此畏惧婚姻,不敢再嫁人?
这一场变乱因为成天复周全的准备而终于平定。
左大人虽然听闻贡县民风彪悍,但是压根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公然领土匪入县衙杀知县和钦差的桥段。
从满地血腥的县衙里出来时,脚都是有些发软的。
其实他出京时,田家和太子,甚至慈宁王府都找过他,由此可见贡县情势是多么复杂。
不过他为官多年,官声一直不错,就是因为他拎得清。所以陛下问他,都有哪些人找过他,又都说了什么的时候,他一五一十和盘托出,毫不隐瞒。
田家是希望他到那里寻了被贬官员成天复的错处,再次谏书陛下。
而太子多是公务上的交代,毕竟太子现在监管盐务,对他进行一番郑重叮咛,只说那里民风彪悍,形势错综复杂,要他注意个人的安全,同时也要彻底解决朝廷的盐务隐患。今年山东闹灾,可国库空虚,实在是拿不出钱银做些实事,所以太子对他此行能否对成天复彻查盐务有帮助,也是寄以重望。
至于慈宁王倒像真的只是饮酒到了兴致,顺便聊了几句巴蜀人情而已。
陛下听完了各方对左大人的寄望,便问左大人怎么打算的,毕竟他是田贤钟的门生,也已经答应了田家一定会替国舅爷彻底解决贡县之患。
不过左大人却说他乃殿试出身,若真论门生,也该是天子门生。
至于跟国舅爷保证,一定去除贡县之患也并无错处,因为贡县之患也是天下之患,他唯有秉公处理,无愧于心。
陛下当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可见陛下不希望他偏颇到哪一方去。
左大人为官秉承的就是为人臣之心,行忠君之事,到贡县来本就不偏不倚。
而如今经历这场围县浩劫后,他更是感慨成天复做事不易,非常之地就该用些非常手段。
不过谢知府与岳魁沆瀣一气的罪责肯定是逃脱不掉。
岳魁官商勾结一案事关重大,而成天复早前便整理出了岳魁之前在贡县制造井难为恶的案卷。
随后的几天里,岳魁为恶多年的案件全都翻检出来。
之前哑然无声的百姓,纷纷前来喊冤告状。
知晚所住的院子离县衙很近,只觉得一天里那门口的冤鼓声似乎没有断过。
那些苦主们全都拿着诉状前来告状伸冤,给坠入井里的岳魁再补充几块大石头。
左大人便领着人扎在了县衙里,埋首整理卷宗,将来呈报给陛下。
而成天复则提审了重伤的岳魁,别的不问,只问他用来毒害发妻的象尾草来自何处。
那象尾草并非寻常可见的毒物,而岳魁竟然能有这种稀罕物,会不会跟太子当年中毒有些渊源?
岳魁事已至此,便是疯狂赌徒赌输了了全部,狞笑着就是不说话。
他已经身负重伤不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