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侍弄庄稼的农人。上前交谈之后,才知道他们来自关西。
「绥州龙泉县的?」听到这些移民的来源时,邵树德感到很亲切。
绥州是他得到的第一块地盘,他留下了很美好的记忆。那时候的绥州还很穷困,甚至整个夏绥银宥都非常穷困,但驻守了不成比例的军队,全靠长安朝廷协饷。他离开绥州,进入更广阔的舞台之后,带走了大量的军队,同时开启了农业改革,使得绥州百姓负担减轻,收入增加,大大喘了一口气。
绥州,其实是整个关北的缩影。
新的农业生产模式,带来了更高的食物产量。党项的顺服,带来了安定的秩序。二十多年过去了,关北竟然可以对外输出移民了。
很好,非常好,邵树德觉得自己二十年的努力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关北脆弱的生态,不适宜过于稠密的人口,对外输出移民,本就是应有之义。
「官人,樊村来了十六户,都是龙泉县的。」农人说道:「最多的上过四次阵,少的也有一两次。」
「你上过阵?」邵树德惊讶道。
「就上过一次,跟着氏都头打云州。」农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上过阵的,不给出来。」「你等都是自愿应募的?「邵树德问道。
「是。」说到这里,农人也有些情绪低落:「当年圣人还没离开关北时,说不让分家。家里的地,都给兄长了。县里也没什么荒地了,只能出来讨生活。」
什么?我还说过这话?邵树德懵了,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即便说过,也是心血来潮,随口一言,没想到被底下人执行下来了。草,让你们干别的活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执行力这么强啊?
按这人的说法,绥州的土地资源早已到了极限,甚至已经超过极限,将很多不适宜开发的土地也开发了出来,对生态造成破坏了。
一家一户的土地,全给长子一人继承了。其他儿子要想生活,在土地潜力耗尽的情况下,除了对外移民,别无他法。
「来幽州之后,县里给了多少地?」邵树德又问道。
「托了圣人的福,有田四十二亩,宅园五亩。」农人回道。「还不错,可曾连成片?」
「连成片了。」「村中可有公地?」
「那片水淀旁就是,听说年年发水,没人愿耕种,就弄成公地了
村子北面还有个小土塬,也被划成了公地。」
「租给你们的牛羊到了没?」
「七日前发了九只羊,昨日来了一头牛。一看就是草原上的肉牛,脾气大得很。而今却乏耕牛。」
「可缺农具?」
「缺。不过咱们这十几户有一些,轮着用,还能凑合。」「田里在种什么?」
「绿豆。落雪前收一点是一点。」「好。」邵树德听完,心中还算满意。
樊村这十六户绥州移民,第一年的口粮是由官府提供的,第二年减半供给,第三年象征性给一点,第四年才会取消补贴。
比起逃荒的幽州本地人,他们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境遇却是好多了。「不怕燕人抢你们的粮么?」邵树德笑着问道。
「时有官府巡兵过路,没甚大事。」农人也笑了,说道:「再者,樊村这里也不是家家无粮,断了炊的还是少。咱们这十六户都上过阵——"
说到这里,农人从马车底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夏鲁奇不动声色地站到他和邵树德中间。
「咱们有弓、有刀、有枪,还怕那些燕胡?「农人似乎信心十足,根本不怕别人抢到头上来,甚至还有点期待。
「折马山家的四郎,会做皮甲。我临行前,阿爷给了一副马革,等空下来就找折四郎,让他替我制一副甲。「他又拿刀比划道:「待有了甲,我看哪个兔崽子敢来找事。」
「咳咳!」萧蘧在一旁咳嗽了两声。
农人瞬间清醒过来,觉得之前的动作太过火了,语气也嚣张了一点,立刻把刀藏到了马车下面,脸色尴尬。
哈哈!邵树德笑个不停,这帮夯货,目中无人,性子桀骜,但这样不是很好么?
老实巴交的人来幽州,他还不太放心呢。就得这类上过阵的土团乡夫,才能在民气悍烈的燕地生存下去。
「折四郎的甲,我看不行。」邵树德打趣道。
「官人,折四郎家三代制甲,手艺精湛."农人嗫嚅道。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邵树德看了看农人,见他膀大腰圆,显然从小家境尚可,没怎么饿过,身体素质还是过得去,便道:「折四郎的甲,可没我的甲好。」
说话间,两名军士一起捧了副铁甲过来。「送你了!」邵树德笑道。
农人傻了,愣在当场,半晌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凑上前爱不释手地左抚右摸,颤声道:「谢官人!有了这甲,哪天圣人有召,我就披甲带刀上府城,砍死作乱的人。」
邵树德双手倒背,笑而不语。
储慎平察言观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