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有人支持的情况下。
而当邵树德注意力投注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二人几乎同时抬起头来,目光炙热,欲语还休。
邵树德还未下定决心,并且不倾向于插手高原事务,于是没有给他们任何回应,直接出了大厅。
二人失望地收回了目光,随后又警惕地看了对方一眼。
九月三十,抵达青唐的首领是越来越多了,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有两批人。
第一批自然是已得到册封、赐名的那几位了。
大福仲云王邵献忠(对儿鸡)昂首挺胸,得意非凡。
身后跟着九位宰相中的四人,以及太师、太傅、大将军等官员。很难想象一个三万人口的城邦国家,居然设了这么多官。
今日圣人在城外的草原上赐宴。
邵献忠入座之后,很快发现了坐在旁边的铁哥(维德)、延孙(吉德)二人,直接吓了一大跳。
“两位王子……”邵献忠的脸色有点尴尬,只听他说道:“上次的事情,实在不怪我啊。有人要拿你们,我也顶不住。”
铁哥、延孙二人脸色一黑。
他们的父亲扎西孜巴白虽然是长子,但却是次妃所生。叔父吉德尼玛衮则是正妃所出,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与父亲的关系十分紧张,甚至屡有不可言之事发生。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他俩才匆忙出逃,只留长兄白德在父亲身边帮忙。
本来想着,等风头一过就回去,结果被占据高昌的夏人给抓了,真真是欲哭无泪。
“算了,也没甚大事。”铁哥年纪大,相对老成,很快盘算出了利益得失,说道:“仲巴拉孜那边,唉!以后可能还有仰仗仲云王的地方。”
邵献忠嘴上谦虚了两句,但心中了然。
贝克赞的日子不好过,他是知道的。
席卷整个吐蕃的农奴起义并未完全结束。
虽然一些起义领袖转化成了新贵族,割据一方,但还有很多部队在四处流窜。
比如当年因为被驱使到山顶开凿水渠,而喊出“砍山头难,砍人头易”,愤而造反的那股奴隶兵,已经有往仲巴拉孜方向前进的势头,巴克赞能不能顶住,还很难说呢。
如果巴克赞在农奴义军、逻些的云丹后人赤德衮年的夹击下,最终败亡的话,他也一点不意外。
铁哥、延孙兄弟逃到外边来,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不过,最好的办法还是回到吐蕃东部。
云丹的子孙并未控制那里,起义军也远远离开了,如今控制那片区域的多是原吐蕃的地方官、贵族。
老实说,达磨赞普的两个儿子中,地方官员、贵族到底更倾向谁,很明显是俄松了。
赞普遇刺前,次妃怀孕,正妃大怒,直接从兄长那里抱了一个孩子过来,说她也生了,这不是儿戏么?
更有甚者,很多贵族传言正妃抱来的其实是乞丐之子,这就更离谱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判断。虽然正妃母家势大,兄长又是宰相,很多人昧着良心支持云丹,但云丹真不是达磨赞普的骨血,这个事实要承认。
“我说——”邵献忠吃了一口菜,瞄了眼正与前来参拜的酋豪们说笑的圣人,低声道:“你俩要想成事,还得着落在大夏圣人身上。”
“有什么办法么?”铁哥眼睛一亮,亦压低声音道。
延孙也看了过来,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说服圣人,派兵护送你们回去。”邵献忠说道:“回去之后,就看你们的本事了。能不能说服那些官员、贵族支持你,是你们能不能成事的关键。”
铁哥默默思考,神色变幻不定。
延孙则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大夏圣人会同意么?”铁哥问道。
“那要看你们有没有价值了。”邵献忠笑了笑,道:“圣人征讨西域,高昌、喀喇沙次第陷落。不怕你们笑,我听闻后,直接吓破了胆。还好,现在上岸了,哈哈。”
铁哥、延孙对视了一眼,又很快挪开了视线。
铁哥知道,弟弟也有这方面的野心,这让他不是很舒服。不过他倒没有太过担心,因为弟弟年纪小,才十七岁,这是他最大的劣势。
如果大夏圣人只支持一个人回去的话,多半会选他,而不是弟弟。
想到此处,心下愈发安定。
亥时二刻,酒宴终于散去了。铁哥昏昏沉沉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心中仍在想着方才邵献忠的话。
不一会儿,却听隔壁的帐篷内传来了动静:弟弟延孙低沉的斥责声,以及弟妇蔡邦氏隐隐的哭声。
他有些奇怪。
很快,斥责声、哭声都停了。
没过多久,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还有特意压轻的脚步声。
铁哥不顾妻儿惊诧的目光,悄悄挪到帐篷口,掀开一条缝,却见弟弟生拉硬拽着弟妇的手,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