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何故啊?江山社稷系于此诏,恕丰不从。”左丰拿起地上铁剑,锋芒直指昔日师长。
“十年前我教你学剑,今日你教为师做人,为师此刻已利欲熏心,看不清前路,望你能手刃为师。”
王越心中知大义,但却似平常人一般赴了私欲,身为在朝第一剑师,惶惶宫廷数十载,刘宏承诺的位置没给他,左丰亦如是。而现在眼前就摆着一个机会,只要他毁了这份天子诏,便可加封羽林中郎将,中散大夫,比那虎贲将军的虚衔好上千百倍,遂愿做一博。
人心易两难,王越虽重利,但非绝情之人,若左丰今日能杀了他,黄泉之下不怪他人。
“先生为师长,亦知人生坎坷,丰荐官,只荐贤才。朝堂所需亦如是,哪怕先生今朝杀了左丰,就真的能获得新帝宠心吗?只怕到头来遭人利用,为人唾弃,更背骂名。”左丰自诩有识人之才,王越武艺当世独绝,但品行,学识尚有欠缺,人一生只需专精一事,如此三顾两盼,难成事也。
“个中道理不必再说,为师比你通透的更早,帝君从未给我施展拳脚的机会,怎知我不行,怎知我不如张安?放手一搏,登史千秋。”执念一起,神佛难劝,可怜王越暮年,也走不出这道心障。
“看剑。”
王越一步跃起,老狮亦有惊雷速,左丰持剑格挡却慢半步,他学剑只是强身健体,不曾精钻。
“刷!”
剑点血花,刺穿左丰右臂,铁剑落地,刹那间分胜负。
“刃!”
长剑架在左丰脖颈处。王越苍老的容颜极度失落,继而道:“为师教你学剑,你并未用心。就像为师多次暗示你一样,哪怕你向陛下推荐王越一句,让越去当一县令,一郡丞,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先生非贤才,丰不能荐,只会误政害民。”左丰袖口的鲜血染红了黄卷,目色更是坚定。
“在你眼中,越就真的这么不堪吗?”王越右手微微一抖,划破了左丰颈部。
“非也,王师是极好之人,极好之剑客,但非一好官,王师今日的举动便已说明了一切。”左丰坦然站定,面不改色。
“有何遗愿?为师尽力帮你完成。”王越老脸羞红道。
“丰无后,亦无挂念,本是俗世碌碌人,广宗城下得了知己,一路伴行至今甚喜,每次欲奋力追赶,抬首间那人背影愈远,幸遇张安,幸知汉志。”左丰笑意不改。
“且授首吧!”王越转过脸去,欲施杀人之行。
“王师,此诏不可毁,不可毁啊!”
“刃!”
一剑穿喉,大汉的中常侍命殒,新旧更替的大势下亦不见些许浪花。
王越打开黄卷仔细一观,何后得到的消息无错,刘宏真将帝位传给了刘协。
王越持卷静立了许久,最终将其毁坏,一火焚之,汉帝遗诏不见天日。
“左丰,为师帮你选一处帝陵侧好山水,路上莫急,你的仲定先生稍后便至。”
嘉德门外起了煞风,王越身影隐没墙角,左常侍的血填满青砖缝隙,染红了杂草,带了无尽的腥味。
话表牢狱。
几位牢卒相继倒在脏乱的狱廊之中,周围囚徒纷纷蜷缩墙角,皆作默声。
“踏踏。”
那盔甲客停在了一处牢门前,染血的长剑斩断狱锁,大步走入囚室。
张安静静的坐在杂草之上,抬头望着这位老熟人。
“先生,帝崩了。”
“噗。”
张安突然感觉耳鸣目眩,腹腔一口鲜血破喉而出,继而捶胸道:“天意难改,人作何为!陛下,怎可弃臣先去!”
“先生节哀。”
盔甲客持剑愈近,目色辗转难以决断。
张安稍作平复间也看见了此人手中带血的刀刃,继而失望大笑:“史阿,这是谁的命令?”
“王师,亦是何后。”史阿相伴张安数载,亦作不忍,但一有师命,二有军责。
“可否容安写几份书信?”张安平静的询问道。
“将军与阿有厚德重恩,且阿钦佩将军至极,将军有何交代尽管说来。”史阿单膝跪地,静听吩咐。
“剑!”张安抬手道。
史阿未加迟疑,递上剑刃。
“刷!”
张安褪去外袍,割裂成片,又划开左掌心,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奋力疾书。
一炷香后,信成。
“且送凉州义真公。”张安说罢又写第二封,掌心血液不间断的滴落草席。
“是。”
又一刻,文毕。
“寄并州徐公明,吕奉先。”张安面色泛白道。
“是。”
遂张安以血入墨,成文五篇,书函皆有去处。史阿一一谨记,收入怀中。
“史阿,张安可赴死,但这信一定要送达,事关大汉基业,万不能马虎。”张安从始至终未说一句旧情,桩桩件件全为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