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邙山里,最多的可是墓冢,里头埋的东西……哈……”胖子说着说着,语气模样突然一变,声音猛的拔高一截,在苏鸿信耳边大吼了一声。
苏鸿信正直勾勾的望着窗外,听的入神,哪能想到胖子来这么一手,冷不防的就是一个哆嗦,吓得心跳都快停了,一口唾沫硬是堵喉咙口里差点噎死他。
“哈哈,逗你呢,瞧把你吓得,一个人出来闯,胆子怎么跟鹌鹑似的?”胖子乐的不行,浑身肥肉都跟着笑声乱颤,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苏鸿信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又瞥了胖子一眼,没好气的道:“你难道没听过白天不讲人,晚上不讲鬼么?”
心里则是暗骂,这死胖子,脑袋真是被驴踢了,吓他一跳。
但他又瞅了眼窗外,模糊一片,雨水如帘,不住自玻璃上淌下,雨势极大,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要是搁以前他指定对胖子说的那些东西嗤之以鼻,当作个笑话听听,但现在,他要是还当个笑话听,那他自己可就是个笑话了。
还有那句话。
“活着抵达终点!”
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同寻常,一趟火车而已,又能有什么凶险?人祸?天灾?还是别的?
见胖子还在笑,他干脆也没再搭理,赶了一天的车,再遇到这等离奇的事,这会他是腹中空空,饥饿难耐,都不想动弹了,而且,也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小兄弟该不会真相信那些东西吧?”
胖子见自己惹人嫌弃了,擦了把汗,也止了笑。
苏鸿信闭着眼接道:“有的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莫犯忌讳,总归是没坏处的!”
天色越来越黑,车厢的头尾,各自亮起一盏黯淡的灯来,昏黄的灯光像是夕阳最后的淡淡余晖,勉强让人目能视物,而且光线有种异样的浑浊感,就好像空气中飘荡着无数尘埃,模模糊糊。
只是,人太多了,连过道里都坐的是人,鼾声四起。
“花生,又香又脆的炒花生——”
车厢里,一个灰发黑衣的裹脚老太太,满脸堆叠着皱纹,肤色黝黑,手里正挎着个竹篮,一双小脚都不如巴掌大,篮口被个棉布遮着,里面装了些炒好的花生、毛豆,张开的嘴里,牙都快掉没了,腮帮子微瘪,正在叫卖。
周围的人,不少都在招呼着,还有的凑了过去。
胖子伸手捣了捣苏鸿信,见他睁眼,嘿嘿笑道:“刚才是老哥做的不对,要不,我请你吃东西吧!”
他嗅着味儿,砸吧着嘴,等不及别人过来,就艰难的撑起身子,朝那老太太赶了去,生怕被人先买光了。
苏鸿信闻着那味儿也睡不着了,其实他压根就没睡,心烦意乱哪能睡得着啊,而且饿的慌,偏偏这死胖子还一直在旁边嘬骨头。
“诶?”
可就说他正望着胖子往过去挤,眼神却忽的一变,就见这围着老太太的几个汉子,只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把胖子围在里面,架在中间。
胖子身在其中还半点不知,只以为别人也在挤,嘴里嚷道:“哎哎哎,别挤啊——”
就这会功夫,有人已把手伸进胖子的兜里了。
苏鸿信算是看明白了。
这是挤贼窝里去了。
着了道。
看见这一幕,他却是记起来以前老爷子给他说的一些江湖事。
人多了,自然就混乱不堪,抢劫的、偷盗的比比皆是。这火车若真是去往京城的,只怕车厢里少不了三教九流;乱世当头,日子难熬,想要去京城闯些名头的手艺人那简直如过江之鲫,京津两地就他爷爷说,当年可真是各行百业齐聚,牛鬼蛇神都有,奇人异事要是说起来,怕是大半年都说不完。
而且这火车上,以往可都是賊盗横行,特别是京津一带,什么贼王、盗王那是多的不行,诸多下九流混迹其中,暗盗的、明偷的、明抢的,简直无法无天,连朝廷都管不了,而且再得点好处,就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里面明偷的,就是人家当着你面偷你东西,偏偏你还不能出声,你一出声,周围立马围过来一群人,挨揍是小,兴许命都得不明不白的丢了,明抢的更邪乎,一个梨子能卖你几块大洋、十几块大洋,明着勒索敲诈,几个梨子就能变着法把你浑身的家底敲个精光。
而且从前还有个说法叫作“打絮巴”,防不胜防,搁现在的话说,就是人贩子,但搁以前,做这种下三滥勾当的多是乞丐,这可不像那些武侠小说里写的什么“丐帮”,采生折割,丧尽天良,故而下九流里,乞丐最不受人待见,排在末流。
就譬如有小贩叫卖吃的,闻着香气诱人,可你但凡一吃,就着了道;人家问什么你说什么,钱财尽失不说,人还得被卖了,等清醒过来,不是到了窑子里,就是成了黑市上的苦力,更惨的还有,直接手断了,腿瘸了,眼也瞎了,被人丢街上乞怜要钱,真可谓是惨不忍睹。
他自幼和老爷子亲近,经年累月,耳濡目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