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似刀,夜色晦暗。
波涛之上,更见风急浪险,放眼望去,入目所及俱皆浩瀚汪洋,黑压压的一片,如浓墨深渊。
好在,有月。
海上生明月,月已中天。
明月之下,但见一艘木舟,正飘飘荡荡,向东而去。
舟上有人。
那是一个身穿和服的黑发女子,这个人,是“玉藻前”所寄身之人,或者说,她现在就是玉藻前。
徐福已死,还有那尊诡异的老神,以及叛逃的相柳,和苏鸿信,她现在,脑海里想的全是苏鸿信,并非想念,而是一种莫名的惧意,或者说是恐惧,如阴霾萦绕心间,挥之不去,就如同源自于灵魂深处的畏惧。
所以,她只能逃,好在趁着那旧神复苏一刻,她终于逃了出来,眼下却是半刻都不敢停歇,想要逃回东瀛,至少在那里,才能让她有些安心,不至于这么提心吊胆,恐惧莫名。
甚至,她有时都会情不自禁的回望,生怕有什么东西会追来。
好在大海无边,并没生出什么异样,无人追来。
“那个老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徐福曾经说过,他之所以长生,是因为吞食了一片老神的肉,看来其中变故,就是因此而起,这些年他多是以寄生的手段长存于世,想必那些人多半都成了老神的养分,它是想要借此重生,可惜半路杀出来个煞星,功败垂成!”
女人自说自话,一个人,两种语气嗓音。
“不过,此战那人身受重伤,拼死反扑,不知道伤势如何?”
“一片肉,竟然差点将咱们一网打尽,确实难以想象!”
先前凶险一幕,仍是让她心绪难稳。
可猝然。
“唉!”
一个幽幽的叹息声,冷不丁的落到了“玉藻前”的耳畔,尽管风吹浪起,可这声音却是异常的清晰,而且是个女子,哪怕只是一个声音,也仍旧充斥着无形的魅惑之意,让人忍不住的去看那开口的人。
“谁?”
玉藻前面色狂变。
她扭头去瞧。
但见那涛涛墨浪之上,不知何时站着两道身影,两道难以形容的身影,像是自天边走来,踏浪而行,时不时还伴随着女子银铃般悦耳动听的娇笑,笑的妩媚天成,她这一笑,月亮都似失了光彩。
玉藻前的神情渐渐变了,先是怔然,继而瞳孔骤缩,直直的望着其中那个红衣白发的身影,一张脸凄然惨白,像是失了血色。
然后,她扭头就逃,往回逃,像是忘了苏鸿信的存在,又或者眼中人对她而言比苏鸿信还要来的恐怖可怕。
但她这一逃,却见另外一道身影蓦然动作。
此人浑身尽皆笼罩在血色甲胄之中,面遮铁网,更有五杆腥红长矛倒插于身后,漆黑的面目上,是一双冰冷森然的眸子,绽放着骇人寒光,像是野兽一般。
不见他抬手,那五杆腥红长矛已化作五道骇人的乌光如闪电般撕裂了夜色,划过长空,钉在“玉藻前”的身上,仿佛无视了空间,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
“啊!”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海面上,但转眼又戛然而止。
玉藻前手足身躯,竟是皆被那五杆乌矛贯穿其上,死死的钉在空中,难动分毫,腥红的血水,已不要命的沿着乌矛淌下,溅落在咆哮的风浪上,转眼散去。
更骇人的是,那每杆乌矛上,乍见一条条手臂粗细的锁链冒着雷光电芒,如雷霆所炼,凭空浮现,勾连着乌矛,长有百丈,一直延伸到那人的背后。
“帝妃,饶我一命……啊!”
玉藻前却满眼恐惧的看着那个红衣女子,语气尽是哀求。
可话语刚落,她却撕心惨叫一声,但见其身躯,瞬间在那乌矛之下,化作漫天血雨。
身死了,魂还在。
一只巨大的九尾狐,像是梦幻虚影般,高低几近三百丈,如一座小山一样,在月下浮现,仰天痛嚎,九条恐怖的狐尾,更在惨叫中挣扎摆动,一时间掀起滔天巨浪,遮天蔽日,惊爆连连。
可任它如何挣扎,那五杆乌矛,却始终钉在它的身躯上,难以撼动分毫,更是无法挣脱。
“啊,你、你是飞廉?”
玉藻前似已经认出了眼中人。
“我无意冒犯那人,还请、还请、”
只是那被她称作“飞廉”的身影,忽然脚下一动,一步迈出,竟横跨百丈,瞬间已到玉藻前的身前,不由分说,他右手一抬,苍白无血的手掌已按在了九尾狐的头上。
两者相较之下,看着有些怪异,一者庞大如山,一者倒是显得有些不起眼。
但是,仿佛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下场,玉藻前忽然没了恐惧,而是绝望中带着歇斯底里的看向远处始终未曾靠近的女子,遥望着那道红色身影,她凄厉的低吼道:“苏妲己,你、”
话还未及出口,玉藻前的声音已戛然而止,她就好像从未出现过,没有剩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