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在按察使司衙门办公,不过天州府地皮便宜,按察使司衙门占了好大院落。叶行远的佥事房在西面,王百龄的官衙在东面,隔了一个大院子。
王百龄这几日也听闻叶行远的动向,又有些期待,又有些尴尬。慈圣寺案是他一力调查,但也是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虽然他知道其中水太浑,自己能力有限才不得不悬崖勒马。但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叶行远一对比,他老脸就不免有些发烧。
“我听这几日他与天州府斗了起来,天州府刑房有个典吏还失踪了,闹得一阵兵荒马乱。看来这小子的手段还真不简单。”不过不管如何,看到蜀中官场吃瘪,王老大人还是很高兴的,“只是这时候他来找我,不知是为了什么,难道顶不住了么?”
要想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官场,虽然并不是真刀真枪,但是这种气氛和压力就足以让人窒息。年初的时候王百龄自己受过一次,心知肚明,当时除了省中诸人向他施压之外,京中也有无数老友寄信来劝。
那时候王百龄才感觉到整个官场盘根错节,真是让人无从着手,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孤臣,不但要考虑家族门生故旧,也得考虑身后名,最后不得不废然而止。
叶行远也到了这个当口么?不,应该还不至于。叶行远的情况与他不同,他在京中本来就没什么根基,他能升官这么迅速,一来是因为简在帝心,二来也是因为他的才和政绩实在过硬,谁也卡不住他。
他底气足,自然便可以不顾很多人的面子,至少京中这些派系,无一人能掣肘于他。至于蜀中官场,到现在除了天州府之外,还没有人与他起冲突,他应该不至于这么早就来求援。
王老大人思忖良久,不得其解,干脆也就不去想了。反正下午叶行远过来,一切便都摊开,他只心不在焉看着公文,眼角余光一只瞄向房门之外,等待着叶行远到来。
未时,叶行远用罢午饭,想好了面见王老大人的辞,这才穿过整个按察使司衙门来见这位顶头上司。
“下官叶行远,参见老大人。”他从容走进官衙,不卑不亢的向王老大人施礼。
王老大人笑道:“你这几日干的大事,我在衙中也已听闻。天州府行事不当,你敲打他们一番也是正理。若有什么人来找你麻烦,尽可来找老夫。”
作为按察使司的领导,关键时刻王百龄还是得挺得住。要是叶行远真被瘐毙事件构陷,他不得也得出面,不过叶行远自己有办法防患于未然,还狠狠反击,这也让王老大人颇为欣赏。
叶行远一听便也不客气,笑道:“下官此来,正是有求于老大人。”
王百龄心中腹诽,你还真是打蛇随棍上,怪不得京中大佬对这小子的评价都是惫懒,从他行事风格都可见一斑,“你这几日在蜀中如鱼得水,比我还要威风,有什么要我帮忙?”
叶行远笑道:“当前之事,下官倒是有些法子应付,只是过去之事,却得要向老大人请教了。山阴县前知县赵子正下落不明,我听闻之前慈圣寺案发的时候,他到过天州府,不知大人可曾见过?”
王老大人身子微微一颤,定定地看了叶行远许久,问道:“慈圣寺一案,你是真的要想查下去?”
这几天王百龄也一直在猜测这位下属的意图,他挑中慈圣寺案下手,眼光倒是精准得很。这是整个蜀中官场的软肋,若是以此击破,必然能够打开蜀中的局面。
但随之而来的压力也是极大,以叶行远的聪明,他不可能察觉不到背后的关联。
叶行远正色道:“下官多看案卷,深感生民之多难,既在此位,自当尽心竭力,惩恶除奸,绝不敢后人。大人不便做的事,我或许可做。”
王老大人长叹一口气,“这句话那日赵知县也曾与我过,你可知他如今如何?”
叶行远知道此人必受重挫,做好了心理准备,问道:“我料必有人害他,不知他如今还留得性命否?”
王老大人垂下眼睑,黯然道:“性命是保住了,但手筋脚筋都被人挑断,虽然还能慢慢行走,但是手无缚鸡之力,什么事都做不了。
除此之外,更有人用恶毒手段禁制了他胸中灵力,令他无法引动天机,也就是他十年寒窗,尽数付诸流水!”
这对一个读书人来,惨的不能再惨。
手脚残废,倒也罢了,只要有一腔正气,灵力充盈,照样可以领悟圣人大道,以后满满修补身体,也并非米有康复的可能。但是锁住灵力,令其再无翻身余地,再也不能感悟天机,这对曾经的进士来,简直每日每时都是酷刑。
叶行远咬牙道:“赵知县也是进士出身,贼子安敢如此残忍?”
王老大人沉默半晌,方才道:“以你的才具,应该也猜得到是谁才能够在蜀中一手遮天。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真的要查慈圣寺案么?
若是你真的一味要查下去,只怕也有可能步这位赵知县的后尘,纵然你是状元之尊,大儒之身,但是在这蜀中之地,仍然是人为刀俎汝为鱼肉!”
这话简直就是完全挑明了。叶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