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的新房乔迁之喜,准备从早上一直闹腾到深夜,这是司督军的意思。
这一习俗称为“暖房”,从唐朝就有,古语云:迁居或新筑室,朋侪醵金往贺曰暖房。
暖房,就是要给还没有居住的庭院增加人气。
客人足足有七八十人,将这处庭院也挤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顾轻舟送顾缨出门,让她先回寄居的江家收拾行李,顾缨就兴高采烈的走了。看她的样子,高兴得有点奇怪,然后又说不出来。
那高兴是真的,做不了假,说明顾缨是真的很想离开岳城去法国?
然而,她看上去又不像是单纯投奔兄长,这叫顾轻舟微感困惑。
顾轻舟沿着回廊往里走,下午的阳光透过回廊雕花镂空的玻璃顶棚,照在顾轻舟的脸上,她这身用金线绣了牡丹的旗袍,金光熠熠,让她的面容添了华采。
“少夫人。”有人跟顾轻舟见礼,声音清冽温醇,略微耳熟。
顾轻舟抬眸,就瞧见了一个男子。
和在场所有人不同,这男子穿着黑色的马甲,里头是黑色衬衫、同色西裤。阳光暖和,他和其他客人一样脱了风氅。
可能是恭贺乔迁,他穿得像送葬的略感不恰当,他就在马甲口袋里别了一支盛放的红玫瑰,点缀着喜气。
他的面容,比这盛绽的玫瑰更加美丽。顾轻舟很难想象,天地间竟有这般好看的人儿。
浑身黑色,衬托得他眉目英俊如画。
不管见多少次,仍是会被他的漂亮惊艳。
“长亭先生?”顾轻舟想起了他。
今天邀请的客人,除了亲戚朋友,就是军政两界的名流,长亭怎么会在受邀之列?
顾轻舟眼眸微凝,静静打量了他一眼,却见他笑容缓缓堆砌,便有了叠锦谲滟的惊艳:“是我,少夫人还记得我。您新婚我还没有道喜,恭贺您举案齐眉、瓜瓞绵长。”
顾轻舟哭笑不得。
她见过这样恭贺的帖子,当面说给她听,长亭倒是头一人。
长亭的语调很有磁性,抑扬顿挫宛如读诗,他说得很优美,顾轻舟听了也不尴尬。
“多谢。”顾轻舟忍不住笑了下。
然后,她又问长亭,“你怎么来的?”
长亭笑道:“我跟财政局总长的公子是同窗,他邀请我来的。今天来了不少的客人,都想目睹少帅新宅的风采。”
今天的宴席,是人越多越好,所以司夫人送请柬,都会多送两张,若是谁家有朋友同来,自然是欢迎的。
要不然也凑不齐这么多人。
军政府有扛枪的亲侍,来再多人司夫人也不怕,场面不会乱,没人敢在司慕的宅子里闹事。
他们俩说话的功夫,顾轻舟敏锐发现,四周有人在看他们。
长亭太过于惹眼,他漂亮得惊艳万物;而顾轻舟又是司慕的新婚妻子,岳城最近的话题人物。
他们俩凑在一起,顿时成了焦点。
远处的人,都假装看风景或者说话,余光瞥向他们。
“少夫人,我先过去了。”长亭也察觉到了,不想添口舌,他先走开了。
站在三楼阳台上的司慕,手里端着一杯酒,目光落在回廊的两个人身上。
好些日子没有看到顾轻舟笑了。
司行霈的事对顾轻舟打击很深,这点司慕是知道的。她在外人或者关心她的人面前,总会强撑几分笑意,却很少真心微笑。
在司慕面前,她是冷漠的,大概是她明白,司慕不关心她是否开心,她无需装模作样。
和他在一起,她永远都是愁眉苦脸,但和长亭没说几句话,顾轻舟就展颜微笑。
这次的笑意,发自内心,而非应酬。
司慕轻轻抿了一口酒。
酒的辛辣从喉间一直流到了胃里,整个胸膛都火烧火燎起来。
所有人都在平视,唯有顾轻舟察觉到什么,猛然抬眸,和司慕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司慕眼眸一沉,眉眼间的憎恶毕露无疑。
顾轻舟却不管,快步上了三楼。
三楼的会议厅,桌子上摆放了数个水晶杯,还有一瓶威士忌。
顾轻舟给自己倒了一杯,走到了司慕跟前。
“方才那个人,生得不错。”司慕道,“你若是动了心,我可以现在就去杀了他。”
这就是说,在这桩婚姻里,他可以娶无数个姨太太,她却只能忠诚于他,独守空房守活寡了。
“你觉得我有那个心思?”顾轻舟淡漠,望着远处的人影,处处都有鬓影移动,她轻轻抿了一口酒。
真是天公作美,让岳城的冬日出现这么阳光明媚却又无风的日子。腊梅的花香在空气里旖旎着,雀儿叽叽咋咋,恍惚春华盎然。
“谁知道?”司慕口吻极其平静,平淡得不带任何起伏,“你天性至淫,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
司慕骂她,言语总是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