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也只有笑的时候不丑了,难怪在人家的灵堂上,都要笑。”池时毫不客气的说道。
周羡清了清嗓子,一时之间,竟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他端起茶盏想要喝水,可看到那里头飘着的茶叶,便又放下了。池时刚给他吃了一颗药,茶能解药性。
“你不怕我给你吃的是毒药么?”池时说着,拿起筷子,又夹起了一条小鱼。这小黄鱼鱼皮酥脆,鱼肉却又十分的鲜嫩,最妙的是扯住轻轻一咬,便只剩下了一根主刺。
“就算是毒药,我也已经吃下去了不是?再则,我本已经中毒颇深,再多一种,也无妨。”
池时摇了摇头,“下一次,我替你找一个郎中。”
周羡一愣,笑着对外招了招手,唤了那店主来,叫他们用食盒装了小鱼,让池时带回去。
做完一切方才说道,“观澜早便同家中决裂,这次我出手对付沈家,他也一早便知晓了。”
池时挑了挑眉头,“嗯,像你问我,关于严音的看法一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无可指摘。人与人各不相同,愿意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便是了。”
她说着,站起了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这么一耽搁,再过不了多时,天该要亮了。
“我先家去了,不用送的。像你笑得这么好看的人,指不定走在路上,要被人扛了回去。到时候我还得出手救你。”
周羡无语的站起身来,递给了池时一个木盒子,“知晓你记仇。这个给你,咱们都是大老爷们,今日结的怨,不留到明日去,你莫要恼我了。”
池时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在空中晃了晃。
周羡笑了笑,看着池时出了院门,不见了踪影,方才松懈了下来。
他有些慵懒的斜着坐,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常康走了进来,躬了躬身子,“殿下,都准备好了。”
周羡眯了眯眼睛,站了起身,他的余光在屋子的一角瞟了一眼,然后伸出手来,做了一个割头的动作,跟着常康,走出去门去。
屋子一角的阴影晃动了一下,像是一缕青烟飘过,光影晃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寻常的样子。
粥铺的门口,已经站了整整齐齐一列穿着甲衣的兵士,他们手中拿着红缨枪,午夜的雪花落了下来,像是白糖一般,粘在了那鲜红的缨上。
周羡穿着雪白的袍子,蓬松的白色毛毛承托得显得格外的单薄和瘦弱,他一个翻身上了马,举起了手中的马鞭。那把惯用的鹅毛扇子,早就被他插在了腰间。
周羡的马头一动,身后的那群士兵,即刻追了出去。
他们所到之处,路面上的积雪,都被震得飞了起来。
周羡仰着头,看了看那门匾上写着的沈府两个字,翻身下了马。门前这般响动,沈家的门房只要不是聋了,便能听得着。
他慌慌张张的打开了门,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匍匐在地,“楚……楚王殿下……这么晚了,主家都歇……歇了……可是太后……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抓人!”
这一声下,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似的,从周羡所站之地往里去,沈家的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
“殿下,雪下大了!”常康说着,走到了周羡身边,撑起了伞,同他一道儿,朝着里头行去。
沈家乃是高门豪族,人丁兴旺,在京城里,除了皇宫,便数沈家占地最广。
周羡行到一半之时,沈家的人的已经整好衣衫迎了过来。
领头的那个乃是张太后的兄长沈屹,“楚王殿下无故带人闯入臣家中,是否太过分了一些?待明日老臣定是要上殿,在御前分说一二!”
周羡笑眯眯的看了过去,一阵风吹来,将他身后的雪花粒吹起来了一层,吹得他的袍子作响,“不过是想请沈三舅,喝杯茶罢了。”
他说着,突然从一旁的常康手中,拿过一柄弓来,“咚!”
长箭划破夜空,沈家人脸色大变,那沈屹更是怒不可抑,就地一滚,骂到,“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周羡将长弓扔了回去,“大舅说什么呢?我不过是瞧着,沈家的屋顶上,站了一只乌鸦……这乌鸦最好腐肉,实在是晦气。羡不过是替大舅,除晦气罢了。”
沈屹坐在地上,猛的一回头,见那屋顶上,果然立着一只乌鸦,它已经被箭穿透,就这么一眼睛的功夫,滚了下来,徒留上屋顶上的一条血迹。
周羡笑了笑,走了过去,扶起了沈屹,“母后还总是担心,大舅身子不好。看到大舅身姿如此矫健,母后也要高兴了。”
沈屹看着周羡的一张笑脸,神情有些恍惚。
周羡平时也一直笑。
陛下脾气火爆,管你大舅二舅,都是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每回骂了之后,周羡便会提着礼,上门说和。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
那会儿他觉得,这孩子笑得像是春日的风似的,吹得你每一根汗毛,都舒坦得直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