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老太太来京城之前,池老爷子的确从永州赶了回来,那一宿没有人知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接下来一连数日,京城里都风平浪静地,转头今夜已经是年三十了。
长房那边丝毫没有动静,就好似下聘那一日,陈国公府姜一白的死,根本就没有发生一样。
池时难得的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袍子,袖口和门襟处,用那金丝银线绣了繁杂的花纹,看上去格外的华贵。姚氏又从匣子里,选出了一块白色的玉佩,挂在了池时的腰间。
那玉佩拿在手中,温润得很隐有流光,一看便不是凡品。只是那纹式没有雕刻成时兴地样子,反而是一个骷髅的小人儿,根骨清晰,分明可见。
“阿娘,这可真灵动,像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一样”,池时有些激动的摩挲了几下,随即又道,“这玉上佳,若是纹样好些,又能多个铺子。我上蹿下跳跟个猴儿似的,戴着这个指不定哪天就磕折了。”
姚氏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自打在京城他们没有买成一条街,池时这孩子就对此念念不忘,说点什么,都能扯到铺子上去。
“这是你阿爹给你贺新年的,这世间分得清楚人骨头的,可没有多少人,阿娘一窍不通的,找不出人做这个。还有一块给了你哥哥,应该是一块玉上头下来的,他那个倒是正常的。”
池时有些惊讶,“阿爹不是穷得只剩下猫儿了么?倒还藏了玉!”
姚氏笑了起来。
池时眼眸一动,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娘,阿爹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受了重伤,从此不当仵作了的?以前我问你,你总说京城旧事,我们远在祐海,不要惹是生非。”
“现如今,我已经来了京城。之前查案的时候,遇到京兆尹的苏仵作,就是年节还给咱们送了节礼的那个,他同父亲是故交,好似如今还恼着他。”
姚氏朝着门口看了过去,屋子的门敞开着,种李院里还是光秃秃的,这雪断断续续的,一连下了好几日,也不见晴。
她想着,摇了摇头,“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一直忙着赚钱,他查案有时候也是几天几夜不回来。案子上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过多提及。”
姚氏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但我猜测,是同李明叙将军的案子有关。”
池时一愣,李明叙?她在几日前,刚刚才从周羡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汝南王战死,李明叙发现其中有蹊跷,在尸体进城之前,偷请了仵作去验尸。
“当时国丧刚过,皇后娘娘也就是楚王的母亲去世过了百日,憋了许久的人,一下子都放浪起来,那几日京城的酒楼茶馆,都是人满为患。”
姚氏说着,有些怀念起来,“那会儿你阿爹在京中小有名气,都说他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成为像你曾祖父一样厉害的仵作。你曾祖母还活着,池家远比现在风光多来。”
“很多人都还顾念着你曾祖父的名头。当时你父亲也在京兆府任职,同苏仵作十分的熟络,有一回还带回家来喝酒。”
“我记得那天晚上,正是苏仵作来拍门,叫你父亲出去。我以为是因为勾栏院新开了,他们要一同去耍,还把你父亲臭骂了一顿。你阿爹是早晨回来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他。”
“一会儿忧心忡忡的,一会儿又垂头丧气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晓。他沐浴更衣之后,便又同你阿爷一块儿出门去了。到了夜里,就被血淋淋的抬了回来。”
“说是在凶案现场,被人袭击了。到了第二日,李明叙将军便被定了谋逆大罪,午门鞭尸。你父亲伤好之后,便一蹶不振……他没有说过是为什么,但是,我猜应该是同当时的李明叙谋逆案,有很大的关系。”
池时皱了皱眉头,“父亲同李将军是旧识么?汝南王的尸体运回京城之前,您记不记得,父亲有没有半夜出去过?”
姚氏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实在是太过久远了,我不记得了。”
她说着,捏捏池时的脸,“你这孩子,就是好奇心重,阿娘以前不告诉你,就是想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能让你父亲垂头丧气一辈子的事,能是什么好事?”
“若是可以,阿娘半分都不想你同那事儿沾上关系。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京城。你答应阿娘,要有分寸,莫要贸然胡来。这京城卧虎藏龙,阿娘当年因为你阿爹差点魂飞魄散。”
“你可不许再让我遭受第二回。好了,不要磨磨蹭蹭的。楚王殿下不是说今夜宫中设宴,要领你同去么?你再问下去,该赶不上了。”
池时乖巧的点了点头,“阿娘你放心,我若是死了,你赚的那么多钱,给谁花呢?不把钱花光,我是绝对不会舍得死的。”
姚氏呸了两口,“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阿娘赚的钱,你同你哥哥八辈子都花不完。好了,别贫了,阿娘相信你自有分寸,别叫楚王在外头等急了。”
池时点了点头,拿起一旁挂着的披风,穿戴好了,朝外行去,楚王府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