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渤海之滨。
冷风如刀,云层厚重。
浓墨染就一般的漆黑云层垂天而落,与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平行相接,但听海风怒啸,浪涛翻滚,滚荡而起的浪涛拔升数十丈,轰然撞击着海边礁石,发出轰隆隆如同滚雷一般的声音,仿佛预示着一场大风暴的到来!
黑压压的云层中,有着道道电弧缠绕,绽裂开丝丝缕缕的电光,突然之间,一道霹雳撕裂长空,映得阴沉沉的天幕刹那惨白。
咔嚓!
夺目的闪电将整个天幕一分为二,裂成两半,洋面也为之震动,再次掀起磅礴巨浪,肆意袭卷开来。
一重重浪涛裹挟着庞沛的力量撞在岸边绝壁上,雷霆般的回响震颤不息,而就在那汹涌巨浪之中,竟有一道惨白惨白的身影,宛如深海之中的幽灵,一步一步,朝着岩石边的沙滩走去。
他的步伐并不迅捷,不疾不徐,每一步落下却都十分稳ding,沙滩上留下一串足印,每只足印之间,相隔俱是一尺七寸,便是用标尺来量,也无这般准确。
浓云中又是电光一闪,借着惨白的弧光,依稀间已可见得这人相貌。
只见他乱发披肩,面容古拙,手足面目肌肤俱已晒@成古铜之色,骤然看去,恰似一尊钢铁雕琢的人像。
风浪呼啸之中,他的目光仍是锋锐得如同一道闪电,能灼伤世上任何敢与其对视之人,在他手上则紧握住一口长达六尺的奇形乌鞘长剑。掌背已是青筋暴突。似是他宁可失去世上一qiē。也不愿将此剑放松片刻。
这人竟是在船毁之后,手握铁剑为杖,自海底一步步走了上来,那如山之海浪,足可将咫尺之地化作天堑,却也无法令他的脚步迟滞半分,那汹涌咆哮的巨浪,纵然可以摧城毁岳。竟也无法动摇他的身躯。
他非但已将身体内外练成了钢铁,精神更是坚硬如万载不磨之磐石,一旦确定了目标,便绝不会改变。
只见他上岸又走了几步,身子便扑地倒下,但他在倒下刹那之前,身子仍然如枪一般挺得笔直,目光也仍然厉如闪电!
长夜渐逝,云层渐薄,曙色降临沙滩上沉睡之人。忽然翻身,跃起。左掌又复紧握长剑,动作之轻灵迅快,笔墨难以描述,但他却绝不肯多浪费一丝气力,身子乍然站直,全身肌肉立刻松弛。
他衣衫还未干透,全身俱是沙土泥垢,但他却绝不伸手拍打,只是从怀中取出只油布包袱。
包袱里有页描画极为详细的地图,还有本写满人名地名的绢册,他凝神瞧了半晌,口中喃喃道:“崂山……飞鹤门……青鹤柳松……。”
“青鹤”柳松成名四十余年,精修化鹤掌,鹤爪十七抓,鹤羽针三门功夫,号称三绝,自在鲁地开宗立派,创建飞鹤门以来,隐然已是一派宗匠的身份。
柳松年轻时脾气暴躁,独上崂山,单掌力劈崂山八雄,自此闯出‘青鹤’之赫赫威名,但随着年岁愈高,养气功夫愈深,近年来已罕有出手,纵然是他的入室弟子,也难见昔年三绝雄风,只知柳松老而弥坚,功力愈发精湛深厚。
柳松座下有七位入室弟子,最小的一个也在八年前出师,行走江湖,而他这七位弟子也是各个不凡,皆是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番名头,有的是名动一方的武林大豪,有的是浪迹天下的侠客,有的成为了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帮派大佬,却也有弟子进入朝廷,坐上了六扇门总捕的位置……
如此一来,飞鹤门在黑白两道的关系网盘根错节,自然也使得飞鹤门水涨船高,柳松声望更是如日中天。
这一日,正是‘青鹤’柳松七十七岁寿筵,柳府之内宾客云集,言笑晏晏,热闹非凡,府邸外更是车水马龙,仍然有着许多客人络绎不绝而来。
这些宾客中既有白道上的成名人物,也有黑道上的一方雄杰,甚至还有地方上的官府势力……若换了寻常时候,这么多成分复杂的人物汇聚在一处,只怕早就动上了刀子,但今日是柳松寿筵,又有谁敢那么不知趣,在此胡乱寻仇厮杀?
柳松虽已有七十七岁高龄,然而浑身上下却不显丝毫老态,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没有了年轻时厉如刀锋一般的冷冽,只因他已将锋芒收敛,无需带目光慑人,随着他声名日隆,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势。
他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宛似虎踞龙盘,气魄雄壮,一双保养得极好的大手按于膝上,没有丝毫褶皱,从这双手完全看不出他已是一位接近八十岁的老人!
这双手的力量更是没有多少人敢去尝试,敢去尝试的人最后都被拗断了脖子,其中不乏江湖上的成名好手。
柳松的威名可不仅仅是靠自己的弟子撑起的,而是凭着自己一双手杀出来的。
今日前来拜寿的宾客虽多,但需要柳松亲自出迎的人物却是极少,数百位宾客之中,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位有这种资格。
这些人自然也都是江湖上地位极高的人物,将这几人迎入贵宾席后,柳松便与诸人叙旧,至于其他客人,自然有着府中下人或是弟子们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