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谢宁一行人回了周府,云裳、秦风将采买的物品一一搬了回去,忙活了好一阵儿才算理清楚。
谢宁踩着细雪回屋时,周显恩似乎睡着了。他就靠在轮椅上,双目微阖,鸦色的眼睫时不时撩动一下,墨发披散在身侧,发尾微微卷曲。宽大的袖袍往上卷了些,露出苍白得失了血色的手臂。火炉里的碳火啪的炸响,火燎子像鱼尾巴一样摆动。
她关门的动作放缓了些,把手里提着的糕点盒子轻轻放到了桌案上,挂好了斗篷后,她又偏过头瞧了瞧屏风后的周显恩。她早上出门时,他便只是在身上随意搭了一件外袍,这会儿更是滑到了腰侧,露出单薄的白色里衣。
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会一直这样睡下去。
不知为何她心头一紧,尤其是看着他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更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外人都在传他活不了多久了,似乎连周家人也都是这样想的。
她轻晃了下眼睫,应当是她多想了。他平日看书题字,有时候还会同她说几句话,并没有什么异样。应当只是些小毛病,外人以讹传讹了。
她止住了思绪,移步去取了他挂在床头的狐裘大氅,轻手轻脚绕到了屏风后。她弯下身子,正要将大氅盖在他身上。晃眼间触及他的手腕时,目光一滞。手腕内侧是一道寸余长的疤痕,像是用匕首划过了血管,在苍白的手臂上显得尤为突兀,而且应当是前不久才结痂的。另一只手平铺着,她看不真切。
她收回了目光,不再去多想,径直就要为他盖上大氅,刚刚凑近了些,就猝不及防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
她一惊,大氅落在地上,抬眸就正对上了一双嗜血的眼,犹如黑暗中的困兽,蓄势待发要撕咬他的猎物。不仅眼神瘆人,他的手劲儿更重,谢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疼得眉尖紧蹙。
好半晌,周显恩的身子一僵,眼中猩红褪去,慢慢看清站在他面前的是谢宁。她的手还被他牢牢地钳制着,似乎有些疼。他偏过目光,放开手便靠回了轮椅。
谢宁将手收回袖袍,低着头愣了一会儿,复又将手背在身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弯腰把地上的大氅捡了起来。
周显恩的脸色有些阴沉,一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可能吓到她了,心里又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他揉了揉眉心,低声道:“以后别在我睡觉的时候靠近我。”
他是习武之人,有人靠近自然会习惯性地动手。
谢宁将大氅搭在一条手臂上,眉眼低垂,轻轻地“嗯”了一声。周显恩的手搭在轮椅上,听她这样轻描淡写的话,神色反而复杂了些。不知他的力道用了几成,不过瞧着谢宁面色如常,应当不算太重。
他凝了凝眉,身子往前倾斜,还是向她伸出了手。谢宁眼睑微跳,下意识地就把手往后一缩。
周显恩的手就停在了半空,瞧着避开他的谢宁,他的脸色很明显地僵硬了一瞬,瞳色深处隐隐有些冷意。
见他神色有异,谢宁抿了抿唇,藏在身后的手有些慌乱地动了动:“我……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她的目光匆匆掠过他的脸,转身便要出去了。只是她还未挪动步子,袖袍便被一股力道攥住了。那力道一收,她便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跄了几步,直到被人钳制在身侧,动弹不得。
她慌乱地转过眼,入目的是周显恩阴沉的脸色,如同山雨欲来,有些吓人。
谢宁和他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殊不知这样的举动让他心头的冷意更甚,直搅得他隐隐带了几分压不住的戾气。
他将身子靠过来,一点点逼近,冷着脸,声音有几分喑哑:“不准躲,听懂了么?”不准怕他。
谢宁被他这样反常的举动吓到了,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靠得太近,甚至感觉他刚刚说话的热气都扑在了她的耳畔。
见她没回答,他眼底的寒霜更重,握在她手臂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直勾勾地盯着她,大有她不开口就不放手的意思。
谢宁别过眼,点了点头:“我记着了。”
许是这个回答他还算满意,钳制着她的手也慢慢松开了。谢宁眼睫一颤,本欲往旁边退半步,可触及他尚显阴沉的脸色,还是乖乖停在了原地,只是暗中动了动有些酸麻的胳膊。
周显恩余光瞥见了她的小动作,复又往她那儿倾斜了些,握住她的手臂,直接就撩开了袖袍。他的手指忽地一僵,脸色也有些难看。
谢宁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印着清晰的红痕,还隐隐带了些青紫色,应当就是之前被他醒来时不小心误伤的。
所以她刚刚躲开只是怕被他看见伤痕?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腕,谢宁颇有些不自在,试探性地抽了抽手,犹豫道:“将军,我自己去上些药就好了。”
周显恩攥着她的力道半点没有松,只是皱眉瞧着她手腕上的红痕,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才沉声道:“娇气。”
他刚刚说完就松开了手,推着轮椅转过身走了。饶是谢宁再好脾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