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问道:「感觉如何?」
「农学可以济世。」钱传瓘说道:「陛下开设农学,泽被天下,古之圣君亦不及也。」
「国子监农学教授的东西,朕也略知一二。」邵树德说道:「局限性还是很大的,多为育种、旱作农业。江南多水田,钱卿若有心,可修书一封至杭州,多多招募精于此道之辈,送来洛阳。」
「臣遵旨。」钱传瓘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父亲的态度很明确,依附中原朝廷,对抗淮南杨行密和福建王审知的侵扰。中原谁当皇帝不要紧,贴上去就是了。只要杭州的基业还在,中原天子就得施行怀柔之策。
邵树德开国称制,已经进入第二年,势力日渐稳固,父亲非常果断,不但奉上大批奇珍异宝,在其他方面也非常配合。…
指定两浙商徒到海、密二州贸易立刻就去了。
洛阳让选派工匠、女伎入宫值役立刻就派了。
天子需要造船,幕府立刻征发百姓,至山林间寻找参天巨木,砍伐加工完毕后,制作龙骨,送往海州。甚至于,今年开始一口气造了八艘船,打算东南风起之时,便驶往海州,献给朝廷。
这般恭顺的态度,在藩镇节度使中应该是非常少见的,中原朝廷一般都会比较满意。
「听闻余杭郡王不用建极年号,自行改元天宝,今岁为天宝元年。幕府僚属面见余杭郡王之时,皆自称「臣「,可有此事?」邵树德脸上笑容一收,突然问道。
「陛下,此事……」钱传瓘想否认,但又有些害怕。
若一般昏君,糊弄过去也不是事。但眼前这位,可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杀胚武夫,万万糊弄不得。钱传璀心中也有些害怕,因此僵在了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同时心中暗骂,因为已经遵奉大夏为正朔,杭州上下对建元天宝之事多有讳言,圣人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你写封家书回去吧,朕也不想派天使过去了,免得难看。」邵树德说道:「着钱镠自去尊号,使用建极年号,一应逾制服饰、器具,尽皆销毁。」
「臣遵旨。」钱传瓘暗暗舒了一口气。
还好,圣人看起来有些生气,都直呼父亲名讳了,但没有雷霆大怒,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上月有家书至洛阳,父亲犹豫要不要送一笔钱帛至洛阳,如今看来,这笔钱省不了,不但要送,还
要多送————原本准备的二十万缗钱、三十万匹绢怕是拿不出手了,得加钱。
「还有一事。」邵树德揭过方才那事不谈,又道:「苏州杨师厚,余杭郡王大可接纳,不要怕。行密若举兵而来,朕亦会遣兵相助。」
「陛下可是欲攻淮南?」钱传瓘喜道。
邵树德不置可否,反而问道:「余杭郡王能搜罗多少船只?」
他知道,钱镠治下的船只数量相当不少,对外贸易也很发达。最离谱的是,天祐元年(900),新罗甄氏自号「百济王」,派人远航至杭州上岸,想求取唐廷册封,以便在半岛的争斗中占得上风,当时天子正在播迁,钱锣没有将使者送往洛阳,打发他们回去了。不过在去年秋天,钱锣又派船至百济,册封甄氏为百济王,同时调停新罗朝廷与甄氏、弓氏之间的战争,并向他们下诏书。
钱镠这个跋扈行为先不谈,但他的船只四处溜达,甚至还去过渤海、日本,足以证明他手下有一支能够航海的船队。他在与杨行密的战争中,还曾经海运过三千名士兵,出其不意打击淮军,这又是一例旁证。
「陛下……」钱传瓘听懂了,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
对中原称臣是一回事,让中原军士踏上两浙的土地,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邵树德心中冷笑。
钱传瓘到底是少年郎,还没法有效藏住心事。南方诸镇中,对中原朝廷最为恭顺,堪称称臣模范户的吴越钱缪都这样了,可以自行想象其他藩镇是什么嘴脸。
军阀就是军阀,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可能主动交权的,哪怕他已对你称臣多年,但依然「不辨大势」、「不识时务」。
「你想得没错。」邵树德说道:「行密悖逆,又有水师阻碍朝廷天兵,从淮北进军怕是不太容易。余杭郡王不妨点检一下船只,若能输运五千精兵至镇,突然袭击之下,淮人定然大败。
钱传瓘欲言又止,十六岁的少年满头大汗。太嫩了,还得历练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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