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在一旁静静听着,这时插言道:“战阵上的事情稍后再说,不如我等先入城,某还有要事与赵都头相商。”
“也好。”赵岑最后看了一眼铁鹞子,便领着众人入了枣阳县。
“赵都头,唐州刺史赵璠、邓州刺史赵璆(qiu),可能说其来降?”二人坐定后,摒退了闲杂人等,开始密议。
“赵璠乃叔翁(赵德諲)义子。本为一乞儿,为叔翁收留,传以武艺,委以重任。唐邓之地,于襄镇甚为紧要,非亲近之人不可掌之。叔翁在世时,匡凝叔父任唐州刺史、七州马步都虞候。叔翁过世,叔父继位,唐州兵马便交到了赵璠手里。此人,不会降的,即便他本人降顺,底下将吏也未必会降,勿要白费力气。”赵岑直截了当地说道。
“赵都头是说,便是赵璠欲降,亦可能被唐州将士所阻,故不敢降?”裴远有些惊讶地问道。
赵岑点了点头,道:“邓州赵璆,也差不多。其军力未损,即便心中畏惧,也多半不肯降。夏军果毅善战,不如先易后难。郢州空虚,可一鼓而下。房州孤悬于外,说降不难。这便两州在手了。襄州重地,某亦不知道该怎么办。裴使君胸中或有方略,某洗耳恭听。”
“正要赵都头参详。”裴远笑道。
制定战抚方略,就得内部人士做参考,不然药不对症,岂不要遭?
“某欲建言折帅,举大兵围襄阳。”裴远道。
赵岑凝眉沉思。
襄阳雄城,出征之前,赵匡明领五千衙军留守,今又逃回来数千,合计有衙兵八九千人,州县兵若干,还有土团乡夫,凑个一万五千人不在话下。
而且粮草充足,城防完备,器械不缺,只要赵匡凝不跑,强攻是攻不下来的。
赵匡凝会跑吗?可能性不大。
东面杨行密才刚刚侥幸击败孙儒,实力也就那样,看样子不值得投奔。
武昌军杜洪,关系一般,而且多半早就阴附全忠,不宜投奔。
江陵李侃,关系恶劣,更不能投奔。
那就只剩朱全忠,敢投奔吗?那还不如降邵树德。
“或是以打促降之计?”赵岑试探道。
“然也,赵都头果有大智慧。”裴远笑道:“某南下之时,灵武郡王授我全权,今欲招降赵匡凝,或许还得赵都头跑一趟,做个说客。”
“如何个招降法?”赵岑问道。
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说客是有风险的。便是自家人,搞不好也被一刀砍了,可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
“山南东道本有八州,均、房二州已转隶昭信军。李延龄任节度使,领金、商、均、房四州,治金州。或可再设唐邓随节度使,领唐、邓、随三州,治唐州。忠义军仍保留,领襄、郢、复三州十三县,治襄州。”裴远说道。
唐邓随节度使,国朝曾出现过。讨伐淮西叛将之时,李愬就担任过这个职务。
复州,有沔阳、竟陵、监利三县,数万人口,目前被鄂州杜洪窃占。
“八州之地被拆了个七零八落。”赵岑苦笑道。
如果此事成行,忠义军左边是江陵李侃,关系不睦,右边是鄂州杜洪,关系恶劣。
李侃实控夔峡五州,外加一个江陵府,杜洪领有鄂、岳、蕲、黄、安、申六州,襄阳只领得三州,还不得仰仗唐邓、昭信二镇?
而且复州三县,还得自己出兵攻取,并不容易。
“裴使君这是想挟大胜之势,说服匡凝叔父以唐、邓之地换襄阳啊,好一招无中生有。”赵岑拱了拱手,表示佩服,随后又道:“唐州赵璠兵力大损,州内人心不稳,若授其郢州刺史之职,或愿交出唐州七县。但邓州赵璆,如何安置?复州还在杜洪手里,若需出兵攻取,怕是不愿。此事须得快刀斩乱麻,若拖延日久,让朱全忠介入进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邓州北面可就是汝州,汴军须臾可至。”
快刀斩乱麻,确实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
不能拖,一拖就会产生变化,就会复杂化,让此战成果大为减少。
唐、邓二州,若迫于形势降了朱全忠,那可就白打了,甚至比不打还要坏。
兵力还是紧缺啊!若有个七八万兵马,既能围襄阳,又能攻唐、邓,还有一路可阻朱全忠,何须如此麻烦!
汴州兵马,四万在濮州,两万在宿州,河南府估计还有三万,汝州两万。机动兵力还是有的,而且和朔方军一样,这些是野战部队。邵大帅有州兵,有蕃兵,朱全忠也有州兵、县镇兵、土团乡夫,还是能抽出不少人马的。
如果将唐邓推到朱全忠一侧,他就又凭空多了一两万人马,且据有城寨险隘,能就地补给,几乎就是本地作战,这是需要极力避免的事情。
“折帅所领大军即将兵临襄阳,还请赵都头入城劝说赵匡凝。放心,随州刺史之职,还是令尊的,便是将来折帅就任唐邓随节度使,亦不会动。”裴远说道。
“也罢,成与不成,便走一遭吧。”赵岑也豁出去了,许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