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上了阵并不至于一触即溃。
他以这九千多人为底子,在滑州拉丁入伍,迅速扩张到两万余,但随即被夏将蔡松阳击败,损失了部分人马,遁入魏博境内。
随后倒是有了一段难得的整顿时机,他也确实花了大力气。但毕竟时间尚短,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成效。
南下入郓州之后,又强征了一些丁壮入伍,但这些人满怀仇恨,虽然也参与了烧杀抢掠,让他们尝了尝甜头,但终究不太可靠,打不了硬仗的。
他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城外列阵的魏人。
三千多博州武夫,都是经制之军,器械精良,看着挺能唬人的,也确实比他手下的人能打。但朱全忠征战多年,目光何其老辣,知道这些博州武夫饱掠,已经没了死战之心。若非被追上了,不方便跑路,估计他们根本没兴趣打。
朱全忠转头看了眼侄子朱友谅。朱友谅点了点头,示意放心,一旦事有不谐,立刻跑路。
他特地收拢了不少快马在手里,还有以前亲兵都的老底子,定护得梁王周全。
原野之上已经出现了夏军的身影。
他们从城东而来,浩浩荡荡。风雪之中看不太真切,但看起来有两万人上下,且骑兵不少,士气也很高昂——废话,冒雪追杀而来,士气能低吗?
夏人远道而来,体力上有所亏欠,这仗——应该能打赢吧?
朱友谅看了看正闹哄哄列阵的滑州兵,突然间心里就没底了。他找来亲信,让他再检查一下马匹和器具,并模拟好转进路线。
“咚咚咚……”稍事休息片刻之后,双方都有些不耐,几乎同时擂响战鼓,准备冲杀。
“突将何在?”邵树德不顾亲随劝阻,让人打起他的大纛,拔剑大呼道。
银鞍直指挥使杨弘殷死死盯着对面的敌军,一步不敢稍停,紧紧跟在邵树德身后。
这是夏王东征以来第二次冒险了。
主帅亲临一线,这是李克用的风格吧?
“突将在此!”一万多人齐声怒吼。
“杀!”邵树德宝剑前指。
“杀!”突将军士卒如下山猛虎一般,直冲而上。
最前面的是四千郓镇武人,满脸恨意,杀气冲天,一副老子不活了,要与你同归于尽的感觉。
对面打头阵的是三千余博州武夫,领头的十将陈重,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但双方针尖对麦芒,大阵迅速移动都对上了,此时根本不可能退,只能硬着头皮厮杀了。
“杀魏狗!”
“还我阿爷命来!”
“魏狗受死!”
双方前阵将近八千人撞在一起,长枪互捅,刀斧相加。
毫无悬念,烧杀抢掠饱了的魏博武夫直接被击溃了,几乎连一个照面都没顶住。
“不准退!”陈重一咬牙,带着十余亲兵上前。
“杀了他!”更多的郓镇武人主意到了他,一瞬间数十把长枪捅了过去。
甚至还有人不要命,直接上前抱住了陈重,任凭锋利的剑刃砍在自己身上。
“疯子!”陈重试图甩脱抱着他的郓兵,但没有成功。
很快,无数刀斧扑头盖脸招呼在他身上,脑袋都被砸凹陷了下去。
再猛的武将,遇到这么不要命的士兵,也断没有任何生路,能逃得一命都是烧高香了——单骑走免,也是一桩技术活,没那么简单的。
杀气盈天的郓兵奋勇上前,浑似天兵天将一般,将看似紧密无比的博州兵的军阵给冲了个七零八落。
魏人溃了。
又不是在保护自己财产和家人,值得这么拼命吗?
郓兵手提刀斧、长枪,毫不停顿继续追杀。
他们很多人的体力其实到了阶段性的瓶颈,但精神亢奋之下,没人停下来,没人感到累,只觉得多杀一个魏人,都能告慰亲族好友的在天之灵。
“好猛……”邵树德已经登上了一处高台,看到这副场景也十分吃惊。
若当初郓兵都这般拼命,便是把天雄军调来,怕也啃不下。
一夫搏命,数人束手,古人诚不我欺也。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头,都是经年训练的武夫,装备也差不多,谁还比谁差了不成?真要调动军士的积极性,让他们敢效死拼命,这战斗力就要重新评估了。
还好他们都被我pua了,不然的话……
“追!不要让任何一个贼人逃走!”邵树德下令全军压上,追亡逐北。
“大王,这里离大河并不太远,若贼人逃回博州,要不要追?”突将军军使康延孝问道。
“追!便是追到博州城里,也要把这帮兔崽子杀光!”邵树德瞪了他一眼,道。
“是。”康延孝毫不犹豫,立刻传令。
杀到博州去,好大的气魄!但他总觉得,夏王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么做了,这里面一定还有事情,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