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县的兵已经北上,和越王城的人合兵一处,有众万余,在潢水两岸筑城修寨,试图利用当地狭窄的地形,阻遏夏军深入潢水流域。
看得出来,契丹攻伐渤海之后,进步非常大,短板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弥补。如果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天知道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阿保机没有再次过多逗留。
放牧了一下马匹,领取了部分补给物资后,又分成三股南下。
“杀!”战鼓一声,王崇放下面帘,大声呼喝。
千余骑从山坡上分批冲了下去。
刚修好的营寨之内,万胜黄头军副使李从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晋军曾经有过具装甲骑。
那会晋王还没老,还有心气。在看到义弟的具装甲骑耀武扬威后,决定将横冲都改为具装甲骑,最初五百骑,然后慢慢扩充到了一千骑,再然后——养不起了。
唐末的邢州之战,夏人出动了具装甲骑,骑战勇武绝伦的晋王走奔山中……
河东为什么养不起大规模的具装甲骑,李从珂认为是晋王的原因。
妈的,太穷了!
另外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就是,曾经年产四百副马甲的晋阳西作坊,工匠大量逃亡,生产也跟不上了。
这还玩个屁!
于是乎,横冲军越打越少,最后剩下几百人,又变回了甲骑,给整编进了保宁军。
朝廷竟然没把他们吸收进飞熊军,这是让李从珂比较惊讶的事。可能三千具装甲骑的负担已经不轻了吧,也可能是压根没有扩军的计划。
李从珂还是很喜欢具装甲骑的。
此刻他站在高高的望楼之上,双手紧紧扒着栏杆,凝神屏息,默默注视着这支部队的冲锋。
银盔白甲、高头大马,拦腰冲入契丹骑兵丛中,杀得贼人溃不成军。
“唉,这才是骑战厮杀!射你妈的箭,这次被逮住了吧?”李从珂长舒一口气,哈哈大笑道。
自打他们修营寨的第一天起,契丹人就在反复袭扰。白天来,晚上也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他们都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当然不怕。但修营寨的夫子们怕,好几次被撵得鸡飞狗跳,乱跑乱撞。
李从珂曾经问过军使石君立,为何不北上?答曰中途必须修营寨,屯放粮草、器械、物资。
李从珂没话了。他们步兵多,骑兵少,每隔一百多里修一座营寨,保障后勤补给线的畅通是应有之意。
他读过兵书,知道当年刘裕灭南燕时就是这么做的。他更狠,直接筑城,作为后勤转运节点,让南燕的骑兵望城兴叹,始终截断不了刘裕的粮道。
徒河东西二寨修完后,大军会继续北上,下一个修寨的地方叫蛤蟪戍,前唐军镇,离此一百多里。
徒河东西二寨会移交给大同军戍守。其余各部继续北上,步步为营,攻向契丹的核心腹地。
这些时日大小十余战,他已经试出了契丹人的实力,不过如此。
只要粮道不被断,他们依托车辆北上,契丹人是拦不住的。
李从珂下了望楼。
将士们正在寨中收拾器物,一一装车,做好北上的准备。
看他们一脸轻松的模样,此番北伐,一点不像打仗,好似郊游般。
其实李从珂也有这个感觉。他最怕的是攻城,那真是死伤无数,不堪回首。契丹人的城池很少,绝大部分都是骑兵,这就太好对付了。
“飞熊军要走了。”万胜黄头军都虞候李从璋走了过来,一脸凝重地说道。
“走?”李从珂先是一愣,继而大悟:“早晚的事。今日若非阴了契丹人一把,飞熊军都逮不着出动的机会。”
“不是这个原因。”李从璋说道:“听闻是圣人亲自征调的,今晚就走。”
“嗯?”李从珂心中一动,凑到李从璋身边,低声道:“可是和龙宫那边……”
他的心跳得有些厉害。
曾经一度以为没希望了,都已经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小心思,难道——
“十有八九。”李从璋的声音比李从珂还低。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别声张。眼下还是得继续北进,臧都保那人一日催三遍,磨蹭不下去的。”李从珂说道:“若真有大事发生,到时候再说。”
李从璋却有些忧虑:“如果出了大事,我们怎么办?跑得掉吗?难不成降契丹?”
“真要跑不掉,也只能降了。后面再想办法,天下大乱之时,机会多着呢。”李从珂说道:“不过依我来看,基本出不了什么事,咱们注定没那个命。”
“也是。”李从璋点了点头,道:“眼下只能奋力北上,卖点力气了。不然的话,我担心被秋后算账。”
“唉!”李从珂叹了一声,意味深长。
老天怕是不会给咱们武人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