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柔风徐来,吹动枝头牡丹轻晃,蝶恋花丛正扑扇流连。然四下寂静,不闻人声,只花涧清泉泠泠作响。
半晌,内侍合上圣旨,躬身往前奉送,打破了这份沉寂:“恭喜四小姐。”
明檀脑中一片空白,平素做得极好的礼仪规矩竟是半分都想不起来了,她就那么看着那道圣旨,直到先她一步回神的周静婉再次拉了拉她的衣摆,她才从一瞬僵麻的状态里回过神来,不甚自然地叩拜谢礼,双手微抖着往上接旨。
内侍暗自舒了口气,声音细而恭谨:“那奴才就先回宫复命了。”
他又朝平国公夫妇点了点头,以示歉意,毕竟宣人靖安侯府的旨都宣到平国公府来了,委实是有些唐突。
宣旨这事儿虽不合规矩,但内侍未多解释,平国公夫妇便也不好出言揣测圣意,倒是借着话头问了两句陛下安、皇后娘娘安。
平国公夫妇都不敢揣测圣意了,其他人更是不会多问。况且,比起宣旨宣到别人府上,更令人感到震惊诧然的是这道圣旨的内容——
明家阿檀被册为定北王正妃了!
高嫁本乃常事,倒不是说靖安侯嫡女与定北王身份悬殊,有多不配,只是明家阿檀怎么说也刚退婚不久,不管缘何,一般人家也会淡个半载再明面议亲。圣上这一出,实乃出人意料,且赐婚对象还是那位只闻其名难见其人的大显战神,定北王殿下。
上元宫宴定北王殿下撂前承恩侯府脸子的事情,大家可都还记忆犹新呢。
“阿檀,阿檀!”见明檀半晌不起,白敏敏和周静婉都忍不住小声唤她。
被赐婚的未来定北王妃还捧着圣旨怔跪在那儿,除了平国公夫妇,其他人哪敢起身,可大家总不能一直跪着。
明檀回神,被两人扶着站了起来,又迟缓地打开圣旨,盯着“靖安侯府四女”、“定北王妃”几个字眼看了好一会儿。
没宣错。
真的是她。
她被赐婚了。
不是落到自个儿头上的事情,再过惊愕,其他人适应了一会儿也都接受了,且凑上前看到圣旨写得那般清楚,盖着明晃晃的玉玺,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天大的好事儿啊!
定北王是逾制拔擢的超品亲王,定北王妃自然也是超品亲王妃,且定北王的地位实权,哪是其他亲王可以比拟的,不然上元宫宴就不会有那么多贵女上赶着表现了。
对了,说起亲王,方才奉昭郡主说什么来着?
她父亲宜王与圣上并非一母同胞,先帝在时也不受重视,到开府之年便远远打发到了云城封地,虽是封地,却无半分实权,还是圣上这两年为显兄友弟恭,才允其回京开府。
一个普通亲王的女儿,指着重权在握的亲王王妃鼻子说,我配牡丹你不配!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些个贵女活了十几年都没见过如此迅速猛烈的打脸名场面。
白敏敏方才就被奉昭气昏了头,差点儿上前与其理论,这会儿从天而降这么一道圣旨,她哪能轻易放过,上前便冲着奉昭扬声道:“郡主,不知现下您觉得,这牡丹,阿檀配是不配?”
奉昭抿着唇,脸色从未如此难看。
白敏敏上前,还欲折朵牡丹给明檀簪戴,然明檀却握住了白敏敏的手腕:“草木有本心,花好亦自喜。”
虽然明檀是因为还没搞清楚现下状况,不想轻举妄动,但此话一出,高下立见。奉昭郡主方才之举更显野蛮粗俗,与之身份不相匹配。
周围人没开口,可目光密密麻麻,如针扎一般落在奉昭身上,似轻蔑、似哄笑,一道道交织成了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这园子奉昭是半刻都待不下去了,她恶狠狠地瞪了明檀一眼,愤而离开,一路掩面直奔宜王府。
回府后,奉昭整整半日都在府中哭闹打骂,还没发泄够,日暮时分皇后竟又遣人至宜王府下旨斥责,直言她德行有失,应在府中闭门思过。
奉昭懵了。
其实她作作牡丹诗折折牡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关键是她撒野的对象乃未来的定北王妃,撒野的地方乃皇后母家平国公府,折完又踩的那株牡丹也乃皇后赐给自家姐妹赏玩、自个儿在宫中精心照料过的名贵品种,她奉昭是想打谁脸呢!
宜王夫妇知晓此事后气急攻心,勒令奉昭不许出门静思己过,这也直接致使其后半年,京中无人再见奉昭身影。
当然,此乃后话。眼下赐婚圣旨突降,再加上奉昭愤而离席,这场诗会是无论如何也不好继续进行下去了。
好在章含妙是个爱热闹、也爱看热闹的性子,今儿这一出出的,她看得十分过瘾,并没有因着被人抢了风头,诗会又被搅得办不下去而心生不虞。
众人各回各家,明家阿檀被赐婚定北王殿下的消息,也随着诗会中途散场四散开来。
明檀一行归府之时,裴氏正送着另外几名眼生的内侍出府。
见到明檀,那几名内侍只挤出一个勉强又难看的笑脸,全了礼便匆匆离开。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