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过?
长坪村,老王家。
小黑夜饭吃得太饱,吃完最后一口饭筷子还没完全放下人就已经犯困了。
以至于杨华梅催促他去洗脚上床他都懒得动,回到床上往床上一趴就呼呼大睡。
大白是端着饭菜回屋跟红梅一块儿吃的,两人吃完后大白送碗筷出来,跟杨华梅和王洪全这了几句话也回屋去了。
临走前他又叮嘱杨华梅:“娘,你夜里要是有啥情况就喊我。”
杨华梅明白是啥意思,他着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屋里害怕呢。
杨华梅目光慈爱,轻轻摇头:“放心,不会有啥情况的。”
她还巴不得有啥情况呢,这样就能见到栓子了,问问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待到大白离开后,堂屋里就剩下王洪全和杨华梅。
王洪全赶紧放下筷子,拄着拐杖往东屋走,不想跟儿媳妇独处。
不是因为避嫌,这十几年里都是一个屋檐底下住,没啥避不避的。
主要是因为尴尬,吵架吵的没停过。
杨华梅却喊住了他:“公爹,等做完七七,到时候我有事要跟你好好谈谈。”
王洪全脊背猛地一僵。
难道他担心的那件事情到底还是躲不过?
“用不着等到一个月后,你这会子就说了吧!”
当时,王洪全是这样回杨华梅的,甚至还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她,那目光一改白日里的浑浑噩噩,此刻锐利得仿佛能洞悉一切。
杨华梅冷笑了声,“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啥时候说就啥时候说!”
撂下这话,她起身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抿着嘴,铁青着脸把给回魂需要的供品和火烛一一点上。
王洪全站在堂屋的阴暗角落里狠狠盯着杨华梅忙碌的身影。
“别以为我儿子没了,你就能欺负我这个孤寡老汉,我还有两孙子!”
他咬牙切齿的说。
杨华梅没有辩解,心里却在冷笑。
打一巴掌隔一层,你再亲也亲不过我这个做娘的,你家俩孙子都是从我肚皮里蹦出来的。
所谓的血脉压制,我有,你没有!
但杨华梅不想此刻跟这个薄情寡义又冷血的老汉多做辩驳,不想今夜栓子回家一趟还赶上他们争吵。
“这个家,姓王,不姓杨!”
见杨华梅没有回应,王洪全误以为她是被他的话给震慑住了,于是又撂下这句狠话,方才重重磕着拐杖回了东屋。
杨华梅摇头,抚摸着面前王栓子的牌位,轻声呢喃:“栓子,我还是想要分家,你别怪我,不分家,又没了你这个夹在中间和稀泥的,这个家早晚鸡飞狗跳。”
“不过你放心,就算是分家了,我也会赡养你爹的,不会让他老无所依。”
“希望你九泉之下,能够体谅我。”
……
杨华梅在床上辗转反侧,久无睡意。
她甚至外衣都没咋脱,扯了被子一角合衣靠在床上,支楞着耳朵听帐子外面的动静。
若不是娘还有三哥他们一再叮嘱不能去堂屋看,会惊动栓子的魂魄,不然她真的好想去院子门口接,去堂屋里等……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窗外偶有风声吹过树枝。
在这静寂的深夜里,人的感官好像被无限倍放大。
屋顶瓦砾不知被谁家的猫踩过,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屋樑上老鼠跑出来觅食,吱吱的叫。
甚至一门之隔的堂屋里,白蜡烛偶尔的一声细微爆裂……全都没能逃过杨华梅的耳。
这些平时很熟悉的声响在这样的深夜里传进耳中的时候,她的心跳就会加速,手指也下意识攥紧了被子。
会不会是栓子回来了?
就这样,她一直躺在那里等啊等,听啊听,都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许久之后,她听到外面隐约传来'梆梆'的声响。
那是今年管年的人在巡村打更,平时是不打的,每年就正月这一个月会打。
杨华梅数了下,有三声,这说明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
三更天,栓子咋还没回来呢?
杨华梅忍不住了,她暂把谭氏的叮嘱抛到脑后,揭开帐子下了地,蹑手蹑脚的往屋门那里去。
贴着门缝窥探着堂屋里的情形。
两根白色的蜡烛把堂屋照得惨兮兮的,桌上摆着的供品一点未动,白光照到的桌子那一片区域里没有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杨华梅紧张,又期待,最后化作失落。
她重新躺回床上,躺在那里思索着一个问题。
那就是人死后到底有没有魂魄啊?
要是有,咋还没回来?而且这么多天,她连梦都没梦到他。
他就好像被鸟给叼去了似的,一点音讯都没有了,可曾经,他是那样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啊,陪她说话,照顾她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