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他嗓音略哑。
明檀没应声,忍着疼,翻身转向里侧。
可江绪又将她翻了过来:“朝里会压伤口。”
明檀也没驳他,就是不出声,也不看他。
他定定地凝望了会儿明檀,又拨开她清瘦小脸上散落的发丝,声音不高不低:“半个时辰后,我便要出城,此去少则半载,长则一年,有些话,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还是应与你解释。
“你父亲之事,乃将计就计之策。你父亲早已知晓,并全力配合,所谓通敌信件,亦是你父亲亲手所造。兹事体大,稍不注意便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瞒下,回京之后没有立时回府,也是要钓宿太后的精箭手上钩,我并未有算计靖安侯府之意。”
半晌,他又补了句:“至少,如今没有。”
秋猎皇帐相谈,他接下彻查郭炳茂与北诃互通的差事,还未回銮,便派遣津云卫秘密前往北诃,阳西路有定北军驻军,两厢合作,很快便查清互通原委。
郭炳茂手中虽无调兵用兵之权,可怎么说也是执掌阳西路的一路帅司,意欲向他行贿的官绅多如过江之鲫。
他这些年一路升迁,手中权柄越来越大,欲望自然也越来越多,再加上宿家安插进他后院的美妾煽风点火,他这原本在靖安侯手下老实忠诚的猛将,心思也慢慢开始活络起来。
只不过他虽贪贿,却并无叛国之意。奈何天意弄人,北诃手中握有他在阳西路收受贿银之证,以此相胁,还给出大批金银许诺。
通敌叛国是何等大罪!
郭炳茂自是万不敢犯!
前后皆为绝路,可收受贿赂至少不用累及家人性命,思索再三,郭炳茂决心自陈己过上达天听。
可他请罪折子都写好了,北诃那边竟又传来消息,说是知他手中并无实权,也无需他多做什么,帮北诃与靖安侯搭上线即可。
郭炳茂动摇了。
搭线而已,且也只需靖安侯在关键时刻动动手脚,成败与否,大都牵扯不到靖安侯身上,更牵扯不到他自己身上。
查清此事来龙去脉,成康帝即召明亭远进宫。
依成康帝的意思,北诃既有此意,不如将计就计,拿乔几个回合,再与其假意互通,探其虚实套取情报,拿到关键信息,就立即以通敌叛国之罪将其下狱。
如此一来,便有了堂堂正正的理由,先发制人出征北诃,一路攻向羌虞,收复荣州。
此事筹谋已久,阳西路那边,定北军三路驻军已由自南律直赴西北的沈玉接管,上京出诏之际,沈玉也拿下郭炳茂,全权控制阳西路,并向北诃攻进,打北诃一个措手不及。
待到江绪所率大军出征,无可回转,这罪名就可尽数转嫁至宿太后身上。
宿太后作恶多端,眼看着是不行了,总不至于从前种种只宿家人代她受过,她还能风风光光以太后规制葬入皇陵。
可一国太后,轻易不可动,先前宿家妄图发动宫变,满门遭难,唯宿太后没留下半点把柄,称病避居寿康宫,全身而退,如今也只有罪无可赦的通敌叛国,才能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江绪说完,明檀静了好一会儿,忽问:“如今没有算计靖安侯府之意,所以从前有的,对吗?”
其实有些事很明显,从前赐婚,也是皇上与太后抢着要赐,陛下不放心爹爹手中兵权过甚,一时打压不下,又不想爹爹被太后拉拢,所以才先截下了这桩婚。
只是她从前未想,截下这桩婚,陛下想要的也许不是拉拢,而是让其彻底消失。
江绪没出声,权当默认。
明檀又平静道:“你如今未有,然陛下仍有。通敌一事,爹爹根本没有不配合的权利。他若乖乖配合,就还有如今日一般的转圜,若不配合,这罪名生扣在爹爹头上,也并无不可,这将计就计半真半假,也是在暗示我爹爹,君主永远不可能对一个无法全然信任又手握重兵的臣子放下戒心,识相的,事毕之后上缴兵权才是正理,我说的对吗?”
“不是你想的这般。”
“那是哪般?”
此话,江绪又无从解释,成康帝虽未挑明,但心中大约,就是这般作想。
他忌惮靖安侯,也不能全然信任靖安侯,即便知其并无反心,也要夺其兵权才能彻底心安。
今次种种,虽是将计就计,可让靖安侯身陷囹圄感受万般滋味,难说没有暗示他,为君者对掌兵之将有多忌讳的意思。
半个时辰在两人交互的沉默中拉扯殆尽,窗外升起将领发出的信号。
江绪起身,凝视着明檀,沉声道:“不管从前如何,你又如何作想,我心悦于你,所以只要你一日是定北王妃,我便会不计代价,保靖安侯府一日满门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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