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总之他开口了,不是回答,而是提问,“何为魔念?”
老撞一愣,挠挠头,“就是……魔的念?”
飞飞强忍笑意,觉得这个问题是提给自己的,“魔念其实就是凡念。”
左流英未置可否,老撞却糊涂了,又挠挠头,“凡念不就是咱们这些妖族和普通人类的念头?怎么会是魔念呢?”
崖下的两伙道士仍在争夺“天时”,周契和兰奇章偶尔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老撞颇感无聊,因此疑惑也特别多。
飞飞读过不少道书,但是对老撞解释这种事还是很困难,寻思了一会才说:“好比出生不久的婴儿。饿的时候又哭又闹,抓住食物轻易不肯放手,这是婴儿之念……”
“这没用,婴儿没力气,手握得再紧,父母也能夺走食物。”
“正是这个道理,婴儿之念无害,是因为他们太弱小,如果相同的念头放在更有力量的成年妖族与人类脑子里。那就是贪婪与蛮横。”
“你到底想说什么?贪婪与蛮横我见多了。”
“普通妖族与人类因为弱小,所以七情六欲、种种念头没有太大危害,或许还有好处,道士因为强大,因为无所不能,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念头都是魔念:美食,妖之所欲,人之所好,却终有肚皮鼓鼓再也吃不下去的时候,道士若有此欲。口腹如沟壑,终日吃个不停也难以满足,越不满足越贪。最终会成为魔念。”
老撞似有所悟,“有点明白了,我喜欢打架,可是打累了就得休息,如果我是道士,总也不知道累,那就会一直打下去——呵呵,这倒挺有意思。”
“可是从挨打者的角度看。你就是极大的恶徒,因此也就有了魔念。一名妖兵的嗜杀即是勇敢,一名妖将的嗜杀或是残忍或是职责,一名妖王的嗜杀却只是无情与暴虐。贫贱者好财为害甚微,甚至是上进的表现,权贵好财,却总要为害一方。魔念只追逐实力,实力也最易转为魔念。”
“这么说境界越高的道士越容易入魔喽?”
“所以心境与实力要相符。高等道士的心境更加平稳,抵消了入魔的危险。”
老撞拧着眉头,觉得这事太复杂了些,但又有些道理,“这个叫周契的家伙是高等道士不也入魔了吗?他贪的是什么?”
飞飞回答不出来了。
“他贪的是道。”左流英说。关于“魔”,没有道士比他懂得更多。“修行就是高等道士的食物、七情六欲和一切,魔种会让道士看到一个全新的领域,看上去比道统的修行之法更简单、更合理、更有前途,没有道士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至于普通人类与妖族,就只是魔种的载体,为它提供营养,供它壮大。
老撞茫然地看着山崖下方正在进行的“斗法”,觉得左流英的话跟所谓的天时一样,看不见摸不着,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当道士,谁能告诉我,这两伙道士打到什么哪一步了。”
飞飞的眼界已到极限,他能感觉到形势越来越紧张,却判断不出具体程度。
左流英用手中竹杖在地上敲了两下,让两妖也能看到自己眼中的景象。
坐在地上的老撞身子一蹿,差点跳起来,随后坐稳了,惊叹道:“古神啊……我又想当道士了。”
飞飞握紧两只小小的拳头,他早就有了当道士的意愿,此时却感到惶惑,觉得自己不配。
崖下的军营里,二十多名魔道士骑的不是毛驴,而是某种古怪的动物,跟驴倒是差不多大小,全身无毛,好像也没有血肉,鲜绿色的粘液流进流出,一滴也不坠地。
魔道士们布下了法阵,整座军营到处都是巨大的黑色魔文,让老撞和飞飞惊恐的是,舍身国数千妖族原来并没有撤退,全都躺在帐篷里,摆出不同的姿势,成为魔文的一部分笔划,有些妖族甚至还在扭动。
海上,四十一名道统道士脚下踩着的也不是木筏,而是一片片刺眼的光芒,道士们并非随意站立,也有阵形,十余片光芒连在一起,隐约像是写在海上的符箓。
黑色魔文与金色符箓络绎不绝地飞到天空,撞在一起激烈的搏杀。
魔道士一方略占上风,对天时的争夺陷入僵持,兰奇章开口道:“请接招。”
“好。”周契回道。
海面上,一名道士缓缓升至高空。
飞飞畏缩了一下,认出那是申忌夷,道统居然要用星落一重的道士发出首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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