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频繁喷射的白气,整座湖泊像是一潭死水,小船驶过的时候,在水面引起的波纹显得极不情愿,缓慢而凝滞,不发出一点声音。
慕行秋伸手触摸跳蚤的一只角,毫无感应,光球进去之后跳蚤没有任何变化和反应,它好像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回事,反而抬起头去舔慕行秋的手掌。
慕行秋轻轻抚摸跳蚤微凉的脖子,回想光球的模样,从中看到了左流英的风格,这是禁秘科首座喜欢的把戏,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要保护他和跳蚤,还是另有图谋。
小船无声地前行,慕行秋猛地抬起头,发现船首被木柱穿刺的妖族正扭头看着自己,脖子几乎完全调转了方向,活人做不到这一点,活妖也不能,可这只妖不仅扭过头,眼睛还眨了一下,冷冰冰的目光紧盯着客人。
慕行秋垂下手臂,挪开一步,发现这只妖盯着的是跳蚤的那只角,好像发现了什么。
这只妖很瘦,穿着一身浅灰色的长袍,衣领和衣襟处都绣着复杂的花样,尖锐的木柱从左肩穿刺而出,几乎没有血迹,他的双臂无力地低垂着,露在袖外的半截手掌苍白纤细得如同少女一般,但他的相貌绝对是男妖,唇上长着一抹淡淡的胡子,嘴唇微微张开,狭窄挺直的鼻子像是一只鸟喙,两只眼睛离得很近。
慕行秋让跳蚤让开两步,自己移步挡在它前面,跳蚤太高了,必须低下头才能将一只角藏在慕行秋身后,另一只却只能露在外面。
这样就够了,妖的眼睛失去了目标,慢慢扭回头。全身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像是一扇年久失修的门在转动。
慕行秋一直站在跳蚤身前,直到小船靠岸,毒雾在这里消散了,比对岸的山谷里还要干净,连不洁之气都很稀薄。
冰城就在岸边拔地而起,占地并不广大,却极为高耸,外围的城墙就有五十丈高。据说这是刚刚增建起来的,原来大概有现在一半高,城内的宫殿更加高大,就像是一根粗大的柱子直刺天空。
城墙和宫殿都是淡白色,远看上去确有几分像是千年寒冰,近瞧就能发现这都是白色的石块,或许就是用岸上、湖内到处都有的白色骨粉造出来。
码头很小,就建在城墙下面,看来冰城没打算过要接纳太多的来客,对岸的七八百名妖族根本不可能攻过来。
道统也不能。慕行秋心中一动,开始怀疑那只光球是不是左流英发来的,没准这是道统在借机进攻冰城。
小船停住了。慕行秋没工夫细想,码头上站着十几名灰袍妖族,共同特点是都很瘦,端着肩膀,好像永远都在侧身站立。他们没有马上接待来客,而是先将船首的妖取下来,露出血红的木柱,它已经刺穿了不知多少名圣母之子。颜色深得发黑。
被刺穿的妖的确已经死了,躺在白色的码头上一动不动,其他妖族围着尸体低声念诵着什么。
慕行秋站在船上,默默地观看这一幕,没有急着走上去。
众妖一块动手,将死去的妖推进湖内,水面掀起的浪花极小,迅速将尸体熔解。最后只剩下头颅的时候,死妖的眼珠突然动了一下,看了小船最后一眼。
一名头发已经花白的妖族转向来客,“你心怀不轨。”
“我是道士。”慕行秋随意地耸下肩,“所有道士都想攻下冰城。老实说,我也起过这个念头。”
码头上的妖族对这个回答似乎不太满意。仍然没有请来客上岸,而是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他们有着同样的身材、穿着同样的灰袍,连容貌都很相似,只是年纪有老有少,看上就像是同一只妖的不同阶段。
良久之后,一只年轻的妖跑向城内,年纪最老的妖对慕行秋说:“等在这里,不准上岸。”
“我是来见兰冰壶的,让她出来就行了。”
老妖没有吱声。
慕行秋抬起头,发现高耸的城墙上露出许多妖族的脑袋,都在好奇地盯着他,“冰城很少接待道士吧?”
“起码在过去的一万年里,你是第一个,再往前的事情没有记载。”老妖显得很骄傲,“即使是你,也不算进入冰城,因为你还没有上岸。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没有把握打败你,我们也不会让你通过圣子湖。”
“圣子湖,是因为这湖里埋葬着圣母的诸多后代吗?”
“与你无关。”老妖冷冷地说。
在对岸被群妖当成“魔王”崇拜之后,冰城妖族的态度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慕行秋再次抬头仰望,城墙上的许多妖族显然大都是这里的宾客,看相貌就知道他们来自不同部族。
过了很久,码头上的圣母后裔越聚越多,最后达到了上百只,将小小的码头挤得满满当当,其中甚至还有十几只女妖——只有她们扎着腰带,唇上也没有胡子,除此之外,与自己的兄弟叔侄们几乎没有区别,都很瘦,同一个码头,大概只能容下五六十只普通的妖族。
双方都不说话,湖面像镜子一样平稳,慕行秋站在船上倒也不觉得困难。
与此同时,城墙上看热闹的妖族越来越少,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