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穿云不愿在书房多待,转身走了。
张有才服侍倦侯就寝,小声唠叨:“主人身份非同一般,不能总是以身涉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府里什么都不缺,夫人温柔贤惠……”
“一个晚上,我赢了差不多三千两银子,杜穿云两千两。”
张有才一怔,嘴巴张合几次,艰难地说:“咱们不缺这点钱吧?”
“来得容易,干嘛不要呢?而且积少能成多,以后就是几万、几十万两!”
“我觉得……”张有才轻叹一声,“主人休息吧。”
好赌的倦侯肯定令有些人感到失望。韩孺子却不能多做解释。也不想解释。游手好闲不正符合“昏君”的形象吗?
杜穿云不在乎这些,整件事情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江湖游戏,乐在其中,次日一整天他都在府外打探消息,后半夜才回来,早晨来叫倦侯一块去练功时,笑道:“一切顺利。”
当天下午,张养浩送来了银子。直接登门拜访,被府丞记录也不在意。
他还送来一份请柬:后天是衡阳侯夫人七十大寿,夫人乃武帝之姊,人称“衡阳主”,因此遍邀宗室子弟赴宴。
宗室贵戚家中有事,倦侯府要按规矩送礼,这还是第一次收到邀请,不过韩孺子注意到,落款并非衡阳侯或衡阳主,而是散骑常侍柴韵。
张养浩解释道:“柴韵是衡阳侯的孙子。在家中最受宠爱,跟咱们年纪相仿。因此单独邀请一些人赴宴,不用去行礼,咱们玩自己的,倦侯中午到就行。”
张养浩告辞,府丞十分紧张,再多的好酒好肉也不能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立刻前往宗正府报告,等到傍晚,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句“知道了,回去吧”,连份正式的公文都没有。
虽然心里还不踏实,曾府丞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闭上一只眼了。
杜穿云摩拳擦掌准备再战,府里众人都为倦侯获得邀请感到高兴,只有一个人例外。
崔小君注意到夫君的休息不像从前那么准时了,偶尔还会留在书房里单独过夜,这天晚上,换衣上床之后,她没有躺在被窝里,而是坐在床内,要与夫君好好谈一谈。
韩孺子后上床,只好坐在对面,笑道:“这是怎么了?你也要练功吗?”
孟娥传授了新法门,韩孺子每天都要花一点时间打坐,这种事情可没法向夫人隐瞒。
崔小君两条腿偏向一边,绝非打坐的姿势,正色道:“听说衡阳主大寿,倦侯也受到了邀请。”
“没错,就是后天,你不高兴吗?”
“不是不高兴,只是……倦侯了解衡阳侯一家吗?”
韩孺子摇摇头,“我只知道衡阳主是武帝的姐姐。”
“衡阳主当年显赫一时,桓帝能成为太子,据说她有不小功劳。”
“怪不得她敢邀请我。”
“真是衡阳主邀请倦侯吗?”
韩孺子想装糊涂,寻思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是衡阳侯的孙子柴韵,应该是一样的吧?”
崔小君叹了口气,“果然如我所料。”
“你料到什么了?”
“柴韵不是好人。”
“你认识他?”韩孺子有些意外。
“我不认识他,我的几个哥哥认识,他们都是狐朋狗友,看我哥哥做过的那些事情,就知道柴韵是什么品行了。”
韩孺子一颗心落地,他的计划即将成功,勋贵子弟之间联系颇多,在皇宫里,东海王虽然有意隐瞒,还是显出了他与张养浩熟识,通过这条线,韩孺子相信自己很快又能见到东海王,弄清他到底有无阴谋。
“你笑什么?”崔小君问。
“我在笑吗?”韩孺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崔小君严肃地说:“不要向我隐瞒,你是有意接触柴韵那些人吧?”
“我的确想多接触外人,但是没有主动找过柴韵,是他找我。”
崔小君向前挪了一点,“那你更要当心了,最好不去,他们真不是好人,你跟他们不是同类。”
“我也不是好人,你不怕我吗?”韩孺子很喜欢妻子的严肃表情,忍不住要开个玩笑。
崔小君脸色微红,低声道:“你连怎么做坏人都不知道……”
韩孺子收起笑容,“我得接受邀请,倦侯府挡不住‘坏人’,我得知道‘坏人’究竟是什么样,才能有所准备。”
平安终究只能维持一时,崔小君心中失落,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她要尽一切努力保护夫君,“我二哥崔腾和柴韵关系最好,因为他俩都是同样的疯子,听说——”崔小君犹豫一会,“听说他们亲手杀过人,你非要接受邀请的话,一定要小心,带着小杜教头,别让他离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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