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盯着塞外的强敌。
“朕乃孤家寡人。”韩孺子越想这几个字,越觉得其中还有更深的道理自己没有领会。
武帝的形象变得像幽灵一般,在孙辈的记忆里变幻不定。
寝帐里,金垂朵备好了美酒佳肴,等候皇帝一块用膳。
韩孺子站在桌子对面,即使已经相处多日,仍在心中暗暗惊叹那张面孔的完美无缺,偏偏面孔的主人对此毫不在意。
金垂朵冷冷地回视。
旁边的蜻蜓呵呵地笑了,将两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笑什么?”金垂朵问。
“你们两个啊,一露出这种眼神,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金垂朵更显严厉。
蜻蜓却不怕小姐,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又起了坏心事。”
金垂朵的脸一下子红了,随即变得更红,这是要发怒的征兆,蜻蜓吐了下舌头,不用驱逐,自己跑出帐篷。
韩孺子笑了。
“你又笑什么?”金垂朵恼羞成怒。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丫头很有意思。”韩孺子笑的是自己一天之内接连被人看穿,他自以为已经掌握帝王之术,其实还差得远。
但他不想浪费时间对金垂朵说这些,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双手轻轻揽住她的肩,金垂朵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变得温柔,人坐在椅子上,脸庞正好靠在他的胸膛上。
两人沉默了一会,韩孺子说:“匈奴的确大败。”
“嗯。”
“你不生气?”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如果协议都那么有用,大单于当初也不会攻入楚境。不过等我出塞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韩孺子将她搂得更紧一些,本来想说没有楚军敢动金贵妃,又忍住了,这种话还是不说为好。
“大单于还会接纳你吗?”
金垂朵轻轻推开皇帝,让他也坐下,“大单于就是因为我一心想回草原,才将我……送到这边来。”
“嗯?”韩孺子微微一愣,两人每天都在一起,但是很少谈论这些事情。
“大单于会给我一支军队,领地介于大楚和匈奴之间。”
韩孺子恍然大悟,大单于原来是想借助金垂朵建立一个缓冲地,可邓粹动手更早一些,打了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说,你不会离得太远。”韩孺子并未觉得自己受到了利用,因为他能从金垂朵那里感受到更真实的原因。
金垂朵挤出一个微笑,一旦出塞,她与皇帝之间的距离就不能用山水衡量,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障碍更加强大、更难逾越。
“让我二哥留在陛下身边吧,他不想当匈奴人。”
“好。”韩孺子对金纯忠的考验已经结束,觉得他可以留下了。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金垂朵看了一眼正在凉却的美酒佳肴,又看了一眼皇帝,脸色微红,“陛下跟我想得一样吗?”
韩孺子点下头,将金垂朵抱起。
吃饭实在是浪费时间。
邓粹驻守塞外,韩孺子不放心让金垂朵立刻离开,让她多等几天,没想到塞外捷报到来的第二天,赵若素拟定的调将圣旨尚未发出,邓粹人已经到了,只比信使晚了一天。
又是一次自行其事,韩孺子就算想为邓粹开脱也做不到了,必须给予正式的处罚。
邓粹却不在意,因为他就是来请罪的,跪在皇帝面前,并不为伏击匈奴人而后悔,“请陛下降罪,我在塞外私自放走了几名匈奴俘虏。”
邓粹伏击的匈奴人军队,正好由平晋公主崔昭的丈夫所率领,两人都被俘虏,又被邓粹给放走了。
车骑将军之前在晋城的时候,带兵围攻过当时的冠军侯夫人,如今抓住又放走,从皇帝到大臣,都听糊涂了。
邓粹解释道:“我与平晋公主谈过,她向我说了京城发生的事情,所以我知道,毒杀冠军侯者另有其人。”
东海王不安地晃了两下,毒杀冠军侯与谭家和他脱不了干系。
不过邓粹也太大胆了,敢当着皇帝的面提起冠军侯之死。
韩孺子与冠军侯之死无关,但他不能忍受邓粹对别人的忠诚,于是道:“你知道自己有罪就好,等辟远侯张印到来,你们两个一块去西域筑城吧。”
这就是皇帝的惩罚,在外人看来,这是一次极其严重的发配,邓粹从此远离朝廷,再难获得皇帝的重用,对韩孺子来说,这却是早就决定的一步棋,张印有计划而无胆识,与邓粹正好互补。
邓粹磕头谢恩,站在一边的东海王惴惴不安,真有点害怕这位行事不守常理的车骑将军,与此同时还深感纳闷,邓粹何以对冠军侯之死如此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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