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这个情况,跟他预计的又有所不同。
顾父根本神智无知,这世上还知道当年始末的人就只有自己了。他总不能把顾远找来,指着一个只会嘶吼挣扎的精神病人说这才是你爸,你叫了二十多年父亲的那个其实是假的;真正的遗嘱上你连名字都没有,所以你现在要拿下柯家的力量,我再配合你把顾家江山拱手送上……
换成任何正常人,能相信一个字才怪。
方谨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但那细微的情绪外露转瞬也就消失了,抬头时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自持、滴水不漏、风度礼仪让人找不出一丝不妥的方副总:
“既然这样,我会吩咐底下人照做的,今天麻烦赵医生了。从今以后每周请过来检查两次,随时把病人的精神情况汇报给我,另外关于这次诊断的保密合同我周一会让人送到贵府上。”
这也是精神科医生在上流社会出诊的惯例了,赵医生识趣起身,一边和方谨握手一边连声道:“没什么麻烦的,不敢当、不敢当!”
·
两人又寒暄几句,方谨便亲自把医生送出了门。
他一直走到庄园外,站在阳光下望着赵医生的车顺马路开走,脑海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一个人静静站了很久。
半晌他转过身,顺着宽阔的私家车道走向大宅,突然看见不远处花园里,阿肯正从他的秘书手里接过一封信,然后迈开大步急匆匆向他走来:“老板——”
方谨脚步没停,“怎么?”
阿肯脸上表情很奇怪,似乎有点同情,有点惋惜,还有些真心诚意感到不平的恼火。他带着那恼火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被方谨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了一眼,目光如同冰雪般扫过,让雇佣兵头子不知怎么激灵灵打了个颤。
“——不好意思方副总。”再开口时阿肯果然收敛了许多,低头道:“是这样的,我们刚收到香港柯家寄来的信,是一封给您的邀请函……”
方谨终于站定脚步,接过那个印刷精美的金色信封。
“柯家刚刚传来消息,顾远决定和迟家的那个大小姐迟秋订婚,不日将举行订婚典礼。”阿肯吞了口唾沫,低声道:“他们给您发了请柬……邀请您去观礼。”
方谨拆信的手微微一顿。
对阿肯来说那一瞬间似乎被无限拉长,时间缓慢到让他窒息,连肺部都因缺乏氧气而抽搐痉挛,从胸腔中传来清晰的刺痛感。
——然而那只是几秒钟内的事。
方谨拆出请柬,打开,目光落在扉页“顾远先生、迟秋小姐订婚大喜,恭请光临”——这一排烫金字上,久久一言不发。
“……方副总……”阿肯终于发出沙哑的声音:“如果您……想回绝的话……”
“回复他们,恭贺新僖。”方谨仔细将请柬叠起,轻声道:“届时我会准点赴港观礼。”
阿肯一愣,只见方谨已转身向前走去。
从这个角度看去,在方谨面前不远处,顾家大宅壮丽豪奢,金碧辉煌;他的步伐沉静又稳定,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让那孤拔的背影中露出颓唐。
然而阿肯瞥见了他身侧拿着请柬的手。
那手指是很修长的,连指尖都苍白如雪,甚至让人一看就泛起冰刻般刺骨的寒意;不过相比之下喜帖倒显得更红了,明亮喜庆又喧闹的色彩,如同满地鲜血般烈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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