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浓的陈宅一片安静,本来就人丁少的大房这边更显得萧瑟。
书房里灯火明亮,陈猎虎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碗汤药,散发着浓浓的气味。
陈猎虎咳嗽几声,用手掩住嘴,问:“他们还要来?他们都说了什么?”
白日里杨二公子带着一群人来陈宅叫门,说要见陈猎虎,被管家以王令禁锢为理由拒绝了,但这些人坚持要见陈猎虎,说吴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陈猎虎没有见,管家陪他们坐了半日。
管家叹口气,小心翼翼将皇帝把吴王赶出王宫的事讲了。
“如今王宫大门紧闭,陛下那三百兵卫守着不许人靠近。”他说道,“外边都吓傻了。”
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有些吓傻了,真是从未想过的场景啊,他以前倒是跟着陈猎虎见过诸侯王们在京城将皇宫围起来,吓的皇帝不敢出来见人。
从什么时候起,诸侯王和皇帝都变了?
从五国之乱之后起,受尽磨难的皇帝,和志得意满的诸侯王,都开始了新的变化,一个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一个则老王死去新王不知人间疾苦——陈猎虎默然。
人人都还以为皇帝畏惧诸侯王,诸侯王兵强马壮朝廷不敢惹,其实已经变了。
“他们说大王这样对太傅,是因为太害怕了,当初二小姐在宫里是用兵器逼着大王,大王才不得不同意见皇帝。”
兵器?这个陈猎虎倒是不知道,面色动了动,丹朱吗?唉,她都敢杀了李梁,对大王动兵器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大王不相信是丹朱小姐自己做出这样事,以为是太傅背后指使,太傅也已经投靠朝廷了。”管家接着将那些公子说的话讲来,“连太傅都背弃了大王,大王又伤心又怕,只能把皇帝迎进来,终于还是忍不住恼怒,借着太傅您闹,把你关起来了。”
是这样啊,那大王把他关起来还是没错,陈猎虎端起药碗:“那他们是什么意思?”
先前的话能安抚老爷被大王伤了的心,但接下来的话管家却不想说,犹豫沉默。
陈猎虎瞪眼:“说!”
“杨公子的意思是,老爷您去斥责皇帝。”管家只能无奈说道,“这样能让大王看到您的心意,解除误会,君臣一心,危急也能解了。”
他说罢就上前一步急声。
“老爷,您不能去啊,你现在没有兵符,没有兵权,咱们只有家里的几十个护卫,皇帝那边三百人,要是皇帝动怒要杀你,是没人能拦住的——”
陈猎虎一声大笑,把药一饮而尽站起来。
“三百兵马又如何?他是皇帝,我是高祖封给诸侯王的太傅,他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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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摇曳,陈丹朱坐在案前看着镜子里的脸,远山眉,肤如雪,熟悉又陌生,就像眼下的所有事所有人,她似乎是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阿甜轻手轻脚的将一碗茶放过来,担忧的看着陈丹朱,那个男人说完打听的消息走了后,二小姐就一直这样发呆。
“杨公子他们去找老爷做什么?”她忍不住问。
杨敬等人在酒楼里,虽然包厢严密,但到底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护卫很容易打听到他们说的什么,但接下来他们去了太傅府,就不知道说的什么了。
“能说什么啊,大王被赶出王宫了,需要人把皇帝赶出来。”陈丹朱看着镜子慢悠悠说道。
阿甜明白了,啊了声:“可是,大王身边的人多着呢?怎么让老爷去?”
“大王的身边的人都金贵呢。”陈丹朱道,“只有姓陈是低贱的,该死的。”
让父亲去找皇帝,傻子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父亲反对皇帝入吴,而皇帝已经决意灭吴,双方相遇,必然是你死我活。
那肯定是父亲死。
皇帝虽然只有三百兵将,但他是天子,而父亲呢,站在吴国的土地上,真要拼死的时候,他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大王和臣子们就等着他吓到皇帝,至于他是生是死根本无所谓。
“阿甜。”她转头看阿甜,“我已经成了吴人眼里的罪人了,在大家眼里,我和父亲都应该死了才对得起吴王吴国吧?”
从她杀了李梁那一刻起,她就成了前一世吴人眼中的李梁了。
阿甜喊声小姐:“不是的,他们不敢去惹皇帝,只敢欺负小姐和老爷。”
那么多公子权贵老爷,吴王受了这等欺负,他们都应该去王宫质问皇帝,去跟皇帝论理说是非,血洒在王宫门前不枉称一声吴国好男儿。
但他们没有,要么紧闭家门,要么在外愤愤商议,商议的却是怪罪别人,让别人来做这件事。
“小姐,我们不理他们。”阿甜抱住陈丹朱的胳膊含泪道,“我们不去王宫,我们去劝老爷——”
陈丹朱伸出手指擦了擦阿甜的眼泪,摇头:“不,我不劝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