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外公给我打电话。”
方谨手指瞬间一顿。
“说我舅舅柯荣的事,”顾远给自己也舀了勺奶白浓郁的大骨头汤,没注意到方谨眼底瞬间掠过微微的森寒,“柯荣跟迟婉如合作要害我,老爷子听到了风声,打给我证实真伪……”
方谨垂下眼睫,“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柯荣呢?”
“那司机醒了,我让人问出来了口供。”
“但口供也有可能作伪啊,他毕竟是你舅舅……”
顾远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正是因为有血缘关系,才有迫切想让我死的理由啊。你以为血缘只代表亲情?错了,血缘代表庞大的利益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要不然你当电视里天天演豪门倾轧都是编剧拍脑门想出来的?”
方谨委婉道:“我只是就觉得,没有硬性证据的话,这么说不大好……”
“当然有硬性证据了。我查到了那辆车的真实注册信息,柯荣那蠢货,竟然没注意到它就注册在速达运输名下……”
“什么运输?”
“以前我外公名下的一家小公司,两年前跟其他产业一起交给了柯荣。”顾远懒洋洋道:“留了这么大一破绽在那里等着我去查,舅舅的本事这么多年来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估摸着他大概觉得万一真被发现了,我看在外公的面子上也不敢跟他翻脸吧。”
方谨点头嗯了一声,夹起炖鸡里的冬菇慢慢吃了,过了会起身道:“有点淡,我去厨房拿个盐。”
他不等顾远回答,就匆匆走进厨房,脚步踏进去的同一瞬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网页查询速达运输。
叫类似名字的运输公司不少,方谨迅速翻过网页,在心脏急剧的跳动下手指微微发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去。
然而很快他要找的东西就顺着网页跳到了眼前——
三道海浪线上,一只黑色海鸥商标。
速达运输,多年来在柯文龙手上,两年前被交给柯荣的产业。
方谨背紧紧抵着冰箱门,心跳和脉搏都几乎停止。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很久以后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随着最后一丝怀疑都被最终确认,大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清醒。
他把手机滑进裤兜,手指异乎寻常的稳定,然后拿起盐罐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
那天晚上顾远本来觉得方谨累了,要让他好好休息的。但方谨异乎寻常地主动,他跨坐在顾远结实的腰上低头吻他,从眉心到鼻梁,到坚毅的薄唇,仿佛在全心全意亲吻一件随时有可能失去的宝贝。
顾远被他撩得几乎不能自已,猛然翻身把他按在床上,嘶哑问:“你烧退了吗?”
方谨小小声说:“只是昨晚没睡好才……”
顾远根本听不下去。他血流全数往下冲,下|身硬涨得发疼,如同有一股火顺着血管烧遍四肢百骸;方谨话没说完就被他凶狠地吻了下去,随即粗暴地将他睡衣扒了个精光。
性确实是最能抚慰人的东西,身体负距离的时候往往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连心跳都融合在一起了,于黑夜中透过紧贴的胸腔化作一团。
方谨紧紧皱着眉,自虐般迎合,在痛苦中反而有种变态般的快感。
如果除此之外,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如果只有这种痛苦能持续到永远就好了。
第二天方谨果然又没能在上班时间起来。
这倒不是他睡过了,而是顾远早上醒来时第一时间按掉了他的闹铃,让他再多睡一会儿。结果方谨醒来赫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突然抽出纸巾捂住了鼻腔。
紧接着血流一涌而出,流速之快之急,连手指都洇透了温热黏腻的触感。
——还好没沾到被单,不然换洗起来太麻烦了。方谨内心几乎是冷漠地掠过这个念头,翻身下床去洗漱,走到流理台边顺手又扯了张纸擦擦鼻子,把血迹斑驳的纸团扔进马桶里冲了。
窗外阳光明媚,传来声声鸟鸣,是个灿烂的好天气。
浴室里方谨看着自己苍白的脸,想对自己笑一下。
然而他扯动嘴角时,却只透过眼睛看见了另一张脸——那个十一岁小男孩的脸。他在火场前撕心裂肺哭喊,他向前挣扎却又被人一次次抓回,他在警车环绕和人声鼎沸中冷冷的看着方谨,那目光充满嘲弄与怨恨,像是讽刺他卑微的愚蠢和荒谬的爱情。
·
十一点,方谨开车出门,径直来到第一医院血液科,在主任医生办公室里接过了血检报告。
他拿到那张纸却没看,轻轻反手压在桌面上,直视医生问:“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大概没见过这么平静的病人,可能有些意外,但眼神触及方谨那年轻的面孔时,又带了点微微的怜悯:
“很难说,你之前经过的慢性期比大多数慢粒患者都长,相对而言加速期的出血现象就格外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