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即被闪电划破,沉闷的滚雷翻过天际之后,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办公室里没开灯,只有电脑荧光冷冷地闪着,映在方谨毫无表情的脸上。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门咔哒一响,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见到方谨顿时愣住:“什么人?你干什么?”
方谨按下print键,打印机开始刷刷吐纸。他在男子震惊的目光中从容起身走向打印机,淡淡道:“——薛律师。”
“保安!保安!”男子扭头往外跑,就在这时外面走廊上却闪出一个黑影,迅速将他扭住捂上嘴,轻而易举推进了办公室。
“唔唔,唔……”薛律师不住挣扎,按住自己的人却明显训练有素,铁钳般的手让他毫无任何挣脱的可能,因为缺氧脸色迅速涨红又铁青。
方谨打了个手势,那人捂嘴的手稍微放开,薛律师立马狼狈不堪呛咳起来:“你……咳咳咳!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别伤害我,如果要钱的话尽管开口……”
“钱,”方谨从持续工作的打印机上拿起一张张纸拢齐,声音中透出一丝隐约的自嘲。
“你是顾名宗的御用律师,协助他签署了公司股份、管理权、固定资产及基金会等各项遗产公证,应该知道那总共价值多少钱。你觉得我还会缺钱?”
“方……方谨,”薛律师恍然大悟:“你是那个方谨!”
机器终于将长达几十页的遗产指定继承书打印完毕,方谨将厚厚一叠文件装订好,回头对薛律师笑了笑。那一刻闪电从他身后的窗口照射进来,将他半边脸映得惨白发光,但轮廓却又透出夺目惊心的深刻和冷俊。
薛律师当初起草遗嘱时,曾经好奇过这个叫方谨的助理是什么人,能年纪轻轻就被顾名宗亲自选定为其商业帝国的继承人——现在他亲眼看见了,却只感到极度的重压和心神俱慑的恐惧。
“掌握着这么大的秘密,应该更小心才是。记住薛律师,在用到这份遗嘱之前把它换个更隐秘的地方,别再被人看见了。”
方谨转身向门口走去,头也不回地一摆手——薛律师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只觉得脖颈突然一阵刺痛。
他身后那人从怀里掏出针剂,一滴不剩全注射进了他的血管。
转瞬间薛律师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扑通昏睡过去,随即被拖到了办公桌后。
·
方谨走出律师事务所,马路边停着一辆加长黑色雪佛龙。他身后的人撑着伞紧走几步拉开车门,方谨一低头钻了进去。
“三百万定金已经打到中间人账户,尾款等委托任务完成后24小时内会打出去。”方谨坐到宽大的后座上,随手擦去文件上淋到的雨水,又问:“说好的人呢?”
雪佛龙里坐着几个人,刚才那个男子收伞上车,语调带着明显的地方口音:“中间人说收到啦老板,您打钱很准时啦!人我们也带来了,幸亏我们有路子能找到这样的人,他的酬金可得麻烦您另算,可老贵了!”
方谨点点头,只见前座有人回过头对他一笑。
车外昏暗路灯的映照下,这人的五官、神情都无比熟悉,除了略有轻浮凶狠的气质完全不似之外,起码有七八分像顾远!
方谨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顾远了,虽然知道面前这张是假脸,但心脏还是骤然重重一跳。
“看看这技术,跟您给的照片有哪不一样?人家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的!整个东南亚鼎鼎有名!也是您给钱实诚,我们才愿意下力气去联系他!”
男子不住夸口,方谨却抬起手,示意他停下。
“明天一天,我不管你平时出场是什么价,明天结束后我都给三倍。”方谨看着前座那个假顾远,在对方喜出望外的目光中淡淡道:“但如果活儿砸了——我不仅让你祖祖辈辈的招牌也跟着砸,我还让你从此再没子孙能往后传,明白吗?”
那人一笑,操着浓重的粤语口音道:“我明喇!”
方谨这才点点头,转向那雇佣兵头子:“还有件小事要让你去办。”
他撕了张纸,刷刷写下一串地名,道:“这个地方关押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看着四十岁左右姓迟,男的二十多岁是顾家二少爷。你派人把他们接走,明天快艇送到我们办事的地点,剩下我再安排。”
雇佣兵头子接过纸看了眼,随手递给一个手下:“去把活儿办了。”
那手下极其精悍,想必平时行动早有默契,直接带着几个人淋雨下车往远处走去。他们肯定还有人手在附近接应,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雨幕里。
方谨的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不由自主望向前排,落在那张和顾远无比相似的脸上。有好几秒钟时间他几乎出了神,尽管理智知道是假的,感情却有种难以遏制的酸涩和痛苦,犹如针扎一般,浮现在内心最无法设防的地方。
“老板?怎么了?”
假顾远一说话,神态和声音就暴露出来不一样了,方谨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你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