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雷相随
“阿仪”叹了口气,顿了顿才涩声道:“你可得牢牢记着先前发的毒誓,不许趁人之危欺负我。”
慕云心道你不来欺负我,我便烧高香了,但口中仍是嗯声道:“你把我当成自己人,尽管放心便是。”
“阿仪”俏脸泛红,声如蚊蚋的道:“好吧,我把你当成师兄,你自然应该照顾我,不然老天爷都不饶你。”
慕云闻言暗自哑然,眼角余光悄悄望去,只见“阿仪”已经蜷起身子,闭上双目倒头睡去。
慕云只是稍一愣怔,之后回过头来,继续推演阵法。
这四象迷踪之阵外表看来并不出奇,但内中与慕云先前所见的诸般阵图多有差异,甚至不乏逆反奇门数术的排布,端的是匠心独运,令人叹为观止。
慕云自打出道以来,虽然斗过不少武艺高强的对手,但说到奇门数术,他还是首次遭遇劲敌。况且先前他又对“阿仪”夸下海口,绝无知难而退的余地,只能全神贯注拆解阵势,不觉间已是浑然忘我。
“阿仪”本来只作假寐,但捱了一阵之后,发觉慕云并无异动,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一时之间困意潮涌,再也没法维持清醒,就此真正昏睡过去。
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阿仪”总算悠悠醒转,惯常休息之后必定神清气爽,这次却完全不同,脑海中一片麻木混沌,好一阵才勉强拾回神智。
和煦的阳光带来些许暖意,但终究杯水车薪,无法跟郁积的寒气抗衡,“阿仪”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嗓子里干渴得几欲冒烟,当真难受之极。
心知自己的病情愈发加重,“阿仪”只觉一阵凄苦袭上心头,强忍泪水之际,勉力张开眼皮,只见慕云仍是盘膝端坐原处,挺拔的侧影如山岳般坚实沉凝,令人不由得为之心安。
然而再仔细打量过去,原来慕云正自双眉紧锁,神情异常严峻,死死盯着面前密密麻麻排布的细碎木石,整个人好像泥塑木雕似的,半晌不言不动,看起来若非被人点了穴道,便是遭遇了极大的难题。
“阿仪”心生诧异,忐忑间试探着道:“哎,你还好吗?”
话刚说出口,“阿仪”便发觉自己的声音干涩已极,而且喑哑沉闷得几不可闻,心中更加充满沮丧。
慕云微微回神,转头看了过来,面现关切的道:“你醒了?刚才你说什么,我没留意。”
“阿仪”见状略略放心,勉强坐直身子,仍是有气无力的道:“还没找到出去的路吗?”
慕云沉吟片刻,摇头轻叹道:“这道阵法的确玄妙无方,我绞尽脑汁才算出生、伤、杜、景四门的方位,但破阵而出的开门始终算不出来,唉……实在惭愧。”
“阿仪”听得半信半疑,秀眉紧蹙的道:“你坐在这里凭空推算,真的有用么?或者咱们可以往远处走一走,说不定能豁然开朗,找到路径出去。”
慕云摇摇头道:“不可,陷身阵中之时,最忌盲目乱走,因为一旦神智被迷,便要前功尽弃,又得重新推算方位。从你睡着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时辰,咱们耽搁不起了。”
“阿仪”看看天色,的确到了晌午时分,气沮之余幽幽的道:“你是不是故意消磨工夫,等巫山剑仙回来欺负我,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不是存着这心思?”
慕云暗叫冤枉,连忙分辩道:“你这话太没道理,我何尝想被困在这里?倘若我已经算出开门的方位,大可趁你熟睡之时一走了之,干嘛还要陪你坐困愁城,这岂非多此一举?”
“阿仪”一时语塞,转念间绷起粉脸道:“既然能够借刀杀人,你当然不用做得那么绝,否则没法跟师父交待。你这样欲擒故纵,说不定是想骗取我的感激,我才不上你的当。”
慕云直是哭笑不得,颇见无奈的道:“你既然认定我居心叵测,不管我怎么做,都能解释成对你不利。算了,你想怎样尽管自便,我不会勉强你跟我一起,咱们大可各行其是。”
说罢慕云不再理会“阿仪”,继续埋头推演阵法。“阿仪”呆了片刻,想自己思谋对策,可又觉头痛欲裂,万般无奈之下,终是蹒跚着走近过来,期期艾艾的道:“你刚才说已经算出生门,是不是?”
慕云并未抬头,只是随口答道:“是,不过生门方位不能出阵,还得算出开门才是正经。”
“阿仪”幽幽一叹,垂首闷声道:“生门听起来好歹强过休门,那你告诉我具体方位,我要自己走走试试。”
慕云略一踟蹰,终是点点头道:“生门是震位,山居于雷,上艮下震,是为‘颐’卦,卦辞曰:‘贞吉,观颐,自求口实’。泽居于雷,上兑下震,是为‘随’卦,卦辞曰:‘元亨,利贞,无咎’。”
“这一方位对咱们两人都有利无害,只可惜卦象都太过平顺,缺少冲破障碍、脱出生天的力量。而且恕我直言,你这‘随’卦的意思,是只能跟随我行动,否则若是自己横冲直撞,反而化吉为凶了。”
“阿仪”听罢疑惑的道:“‘遂’卦?不是顺遂的‘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