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的表情变得极为狰狞,寒声道:“我只想做天下第一。”
“你以为我甘愿自斩一刀,只为苟且偷生?”黑衣老人一把扯开自己的黑袍,露出自己的胸膛。
慕莲城瞳孔微缩。
那里皮肉翻飞,一道道伤疤绽放在胸口寸尺之间,一朵又一朵莲花在血肉间绽放。
佛道圣洁的气息与魔道至邪至恶的气息混杂在一起,难分难舍。
心脏正中间有一道极为狭长的剑痕,佛魔不容,猩红妖异,夹杂极寒,触目惊心。
圣元子盯着这道剑痕缓缓开口,道:“风雪银城有一剑,敢叫仙人断长生。”
接着他抬起头,盯住那位出神的白莲墨袍山主,冷声问道:“这一剑,锋利不锋利?”
慕莲城面色苍白,他在鬼门关见过风雪银城当代城主使出过那一剑,能斩落八百年前剑胚张玄生的两尊宗师化身,不可谓不惊艳,可如今再见这一剑,以自己修为,视之亦刺眼。
那道伤口一百年崭新如昨,以圣元子修行至巅峰的佛门秘术,居然不能修复一丝一毫。
这一剑,的确能叫天上仙人断长生。
“这一剑斩去我修至巅峰的龙蛇天相,斩去我第九境的魂力,武道修为一日千里跌落,不得不像一条丧家之犬,藏在极寒的北地养一身旧伤。”
圣元子收起黑袍,淡然道:“这一剑,断了我做天下第一的念头。”
慕莲城这才有些惊疑不定的抬头,望着这位在癫狂与儒雅之间来回切换的老人。修行佛魔二道,如今这位老人的性情便极难琢磨,谁也不知道他体内的佛性和魔性究竟哪一个更胜一筹,会占据人格的主导地位。
“我的道,不疯魔不成活。”圣元子缓缓开口,道:“我这辈子做不了天下第一,但总要教出一位天下第一。”
慕莲城声音有些颤抖,道:“你要收他为徒?”
“收他为徒?”黑袍老人仿佛听到了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道:“他凭什么做我的徒弟?我为什么会收一个死人为徒?”
慕莲城微怔。
“我这辈子只收了一位徒弟。”黑袍老人的声音渐冷,道:“只可惜她已经死了。”
慕莲城反应过来,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真相。
“龙蛇相是一个有毒的礼物。但它代代相传。她死了,便轮到了他。”黑袍老人眼神微眯,道:“我教给她的,如今到了他的身上,自然是要取回来。”
白莲墨袍山主怒极反笑,说不出话来,背后一片莲花海沉浮而出,内蕴星河光彩。他实在捉摸不透这位老古董心中究竟在算计什么,如今摆出一战的姿态。慕莲城不信这位老家伙有百年前的大宗师境界,更不相信他还有所谓蛰伏至今的底牌。
“我今日来,只为了结一段因果。”黑袍老人看着如临大敌的白莲墨袍山主,哑然失笑道:“被那人斩了一剑之后,我立誓此生再不出手。”
“这位少年如今解开天缺,在命相之中,也是必死无疑的。”圣元子皮笑肉不笑道:“若是这道命相不改,便是他身上背负再多底牌,再是修剑修刀修佛修魔,修到何种地步,也难逃一死。”
“很不巧。我这辈子只收了一位徒弟。”黑袍圣元子看着昏迷不醒的易潇,道:“算我走了眼,收她为徒之时答应过她一件事。”
“只可惜我改不了这个少年的天相。”
慕莲城皱着眉头,看到黑袍圣元子突然咧嘴一笑,道:“其实你说错了一点。”
“这世上,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斗转星移。”这位黑衣老人笑道:“天地之大,井底之蛙岂能睹之?”
“我那徒弟要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圣元子摇头道:“也算是她有魄力,要行真正逆天之事。也算是她走运,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做到。”
黑袍老人点指天外。
慕莲城回头去看。
天地之外,一缕曙光被压回星河之中。
本是黎明破晓之际。
邀北关北方夜幕再度压下。
漫天星河盖压天地。
黑暗再度涌回,宛若时光逆流。
那里有一条星河从天外直下,垂落九天。
一只小舟被人以一根木桨撑起,在星河之中刹那划过九万里。
一头白发及地,一蓑衣,一木桨。
仙人手段。
风姿卓然。
黑袍老人叹息道:“看啊,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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