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均建议刘曜,不要急于南下攻打大荔,而要先等来虚除权渠的增援。一则军势雄厚了,短期决胜、攻陷坚城的可能性自然增大,而且说不定裴该见到情况不妙——来的不止刘曜一军啊,如此还能有胜算么——自己就先撤了;二来也可以设法把友军推上第一线,去跟晋人鹬蚌相争,咱们就方便渔翁得利了。
“虚除权渠雄踞故汉上郡之地,胜兵十万,国家每欲讨之,而虑其势雄,且不来犯,乃寝此议。今彼若将数千兵来,还则罢了,若所部精锐尽出,甚至权渠亲来,而竟顿挫于大荔城下,折损甚重,大王乃可劫其将而夺其兵,复引军北上。彼等不过氐、羌混合,以权渠为盟主而已,则主力既丧,不难分化瓦解——大王尚可北联肆卢川楼烦公(刘虎),则破之必矣。由是,大王虽不得冯翊,而能有上郡为根基,亦不至于归无所安……”
刘曜连连点头,曹恂却插嘴问道:“既然粮秣不足,又如何资供权渠之军呢?”
刘均笑笑:“彼胡只食牛羊酪乳,又不惯食粟,能费多少粮秣?”氐、羌联合的虚除部向来两属于晋汉之间,所以这回只是去请他们派兵来援,而非下旨调动。权渠即便应允,也必然会顾虑到,倘若粮秣全都捏在汉军手中,危险系数太大,因此定会驱策大群牛羊前来,充作军粮的——“我不供其粮,唯以盐、铁、金、帛相折,彼必不拒也。”
刘曜军中粮食存在一定问题,但金银财宝还真不缺——从前在洛阳、在长安,胡军抢掠过也不止一次啊,多少豪门显贵数代的积存,全都落入各路胡将腰包了,尤其是贪心最重、名位也高的刘曜刘永明……
刘均成竹在胸,侃侃而谈,刘曜和曹恂都不禁连连颔首。但是最终刘均也说了,倘若陈元达求不来虚除的增援,麻烦就会比较大一点儿——
“我军若久驻于此,不思进取,其势将愈危,而裴该反得积聚,即便山间放牧,也难久供十万大军所需。若待冬日被灾,牛羊多死,晋人趁势北进,恐我等将无孑遗矣……”所以最晚仲夏一定要南进,不能等到秋高马肥——是啊,咱们这儿马是肥了,那边裴该秋粮也该收获啦。
刘曜笑道:“我知之矣,司马真我之子房也!如此,且先静待陈长宏消息吧。”
旁边曹恂突然叹了口气,说:“今皇太弟既被废,则相国为储之日料不远矣。大王本与相国不睦,此后更无协睦机会,陛下在,相国无如大王何,一旦陛下千秋万岁……早知今日……”
刘曜知道他想说什么,急忙一瞪眼:“噤声!光文皇帝与陛下皆对某深恩难报,陛下既在,我又岂能与相国刀兵相见?若止杀靳准、王沈辈还则罢了,若使平阳内外,顿做战场,我即死,无面目往见光文皇帝于九泉!”没有什么今日、当初,刘粲既然能够及时赶回平阳去,那刘乂“清君侧”之谋便绝无胜算,要是因为我而把国家败坏了,将来怎么有脸去地下见我那干爹刘元海呢?
曹恂压低声音说:“大王忠心为国,却恐他人只谋私利。本待全取雍州为根基,再西擒司马保,北服张寔,便皇太弟所许秦王亦不难得也。到那时候,即相国真践祚,亦无能威胁大王。孰料裴该竟然占据大荔,当道阻路……恂为大王虑,为防万一,应暗遣人迎太妃、王妃及世子前来……”
——刘曜少年失怙,老娘胡氏还活着,与其王妃卜氏、世子刘胤俱在平阳,算是抵押在都城的人质。
刘均摆手道:“不可。质押以示诚而不叛也,若迎还太妃、王妃与世子,则不但相国,就算陛下都会顿生疑忌大王之心……”
曹恂坚持说:“陛下近日沉溺于酒色之中,诚恐天寿不远,则一旦相国登基,恐害太妃等。且妇人还则罢了,若世子等不讳,由谁绍继大王之业?”他先排除女性,然后在世子后面加了个“等”字,是指刘曜不仅仅把世子刘胤留在了平阳,长子临海王刘俭也仍然承欢在卜氏膝下啊,倒时候若被一锅端了,恐怕刘曜就会绝嫡!
对于这年月的人们来说,这可是一件难以承受的大灾难哪。
然而刘均却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何患无子?羊氏已有所出,且闻又有身孕,即有万一,大王无虞绝嗣也。”
刘曜当然不会只有一个老婆,除正妻卜氏外,尚有姬妾多人,其中最受宠爱的是羊氏,并且就跟在身边,见在军中。说起这个羊氏,那可不是一般女人,本名羊献容,泰山南城人,为晋尚书右仆射羊瑾之孙、侍中羊玄之女,曾为晋惠帝司马衷之妃,贾后被杀后,她被继立为皇后。其后因为朝局动荡,羊后也几起几废,一直到老公挂了,怀帝司马炽继位,她皇后的位子才算稳固。
可是随即刘曜便攻陷了洛阳,俘虏晋怀帝,前代皇后羊献容自然也成了阶下之囚。据说羊献容风华绝代,有沉鱼落雁之姿,于是刘曜老实不客气就抢来做了自家的姬妾,甚为宠爱。几年前,羊献容便已为刘曜生下一子,起名刘熙,而且据说又已再次身怀六甲了,相者都说,这回还会是个男孩儿……
所以刘均说了,反正刘曜还有儿子,即便舍弃了在平阳的两位嫡子,那又有什么要紧?“今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