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得几名高官——那时候索綝是奋威将军、新平太守,后升安西将军、冯翊太守,虽然曾在洛阳呆过,但身为外将,堂堂河东裴氏子弟岂能折节下交于他呢?
所以这位“梁衷正”是谁啊?裴该正待询问,眼角一瞥,对方还跟那儿毕恭毕敬杵着呢,也不好让其长久等待,便即下马而前,还施一礼。好在“梁衷正”论身份地位比裴该低太多了,必须当面报名,开口便道:“末将解县梁肃,恭迎裴公。”
“梁肃”之名也就罢了,听闻“解县”二字,裴该不禁恍然,急忙询问:“卿非梁正析之同胞乎?”
“正是家兄。”
裴该不禁略略偏头,瞥一眼跟在自己侧后方的裴嶷,就见裴嶷微微一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此乃桥梁也。
什么“桥梁”?当然是联络关中公卿的桥梁。裴该来之前跟祖逖拍胸脯,表现得很有自信,仿佛只要他一入关中,靠着烜赫家世,便可主掌政局,其实完全是吹牛不上税。倘若前方目标不是长安朝廷,而是过去的洛阳朝廷,还则罢了,河东裴氏名望既隆,而且姻戚、故旧遍布朝中,裴该易展手脚;但在长安朝廷里,掌权的都是一票关西人,裴该想跟他们打交道,必须先找到一座合适沟通的桥梁才成啊。
曾经与裴嶷论及此事,裴嶷就说了:“若欲以无厚入有间,如楔入其构架间,得以在长安立住脚跟,则能联系者,得无解县之梁氏乎?”
谁知道真就这么巧,裴该还没到长安呢,就在华阴碰见了解县梁氏的梁肃,也就是他还记得表字的那个梁综梁正析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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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根据裴通的分析,关中朝廷主要由四股势力所掌控:第一自然是索綝,他是敦煌人,故司空、安乐亭侯索靖之子;第二是麴允,出于金城名族麴氏,西州曾有谚语,说“麹与游,牛羊不数头,南开朱门,北望青楼”,麴、游之族,都是一党;第三是目前屯兵上邽,观望成败的南阳王司马保。
然而索氏人丁单薄,而麴氏家门不高——放在金城是一等一的,若放诸整个中国,其实还不如范阳祖氏——且两族皆无远名,是不可能单靠他们支撑起一个小朝廷来的。况且索、麴之辈,全由外将而至公卿,他们可以掌控军队,却不足以分曹任事,总揽朝政。就此而自然产生出了第四股势力,那就是以司徒梁芬为首的吏集团。
梁芬是安定乌氏人,论起家门来比索、麴要略高一些——后汉权臣梁商、梁冀,就是这一族的先祖。关键梁芬曾将女儿梁兰璧嫁与豫章王司马炽为妃,后来司马炽继位为晋怀帝,即册封梁兰璧为皇后,故此梁芬乃得以前代外戚身份位列三公,只是没有老祖宗梁商、梁冀那么权势熏天,风光无限罢了。
其实类比起来,如今的索綝就象是后汉大将军窦武,而梁芬好似太傅陈蕃,二人协力同心,乃得支撑朝局,若缺了任何一个,这朝廷当场就得垮喽。当然啦,若有其他势力可以填补权力真空,那就另说——好比后汉时宦官发动政变,同日而诛窦、陈,朝廷也并没有马上垮,还多苟延残喘了好几十年。
裴该若入长安,必须要和索綝、梁芬打交道——司马保在上邽,麴允也将兵在外,暂可不论——可是他跟索綝毫无瓜葛,与梁芬也几无往来,要通过谁去搭建这座沟通的桥梁呢?裴嶷说了,解县梁氏可也。
解县古名解梁,本是梁姓的发源地之一,因邑而得氏。梁芬这安定乌氏梁氏,就是汉代从解梁迁徙到关西去的,后来逐渐繁盛,反倒压过了留在老家的同族,成为正支。但终究五百年前是一家,梁芬和梁肃他们,必然能有共同语言。
如此一来,通过梁肃,就能勾搭上梁芬了;那么索綝呢?巧得很,索綝之姐,就恰好是嫁入了解县梁家,梁肃算是索綝的亲外甥。
万事皆有因果,其实也并非巧合。想当初司马邺逃出洛阳,躲藏在密县,得到其舅荀藩、荀组的援护,然后南下许昌、颍阴之间,又收拢了豫州刺史阎鼎、前抚军长史王毗、司徒长史刘畴和中书郎李昕等人。阎鼎本是关西人,就打算奉着司马邺绕路而向长安,身为关东人的荀氏、刘氏等不赞成,阎鼎遂杀刘畴,荀氏兄弟侥幸得免——可是宁可抛弃亲外甥,我们也不会跟着跑你的老窝去!就此滞留在了洛阳附近。
等到阎鼎、王毗等人奉着司马炽入了关,便即联络上了安定太守贾疋。当时贾彦度就已经组成了一个“关西联军自治”的小集团了,主要成员包括:安西将军、冯翊太守索綝,安夷护军、始平太守麴允,以及扶风太守梁综——这个梁综不是关西人,只是在关西做官而已,他就是梁肃的亲哥哥。
那么索綝和梁综、梁肃兄弟,舅舅和外甥联起手来,本也在情理之中吧。
更在情理之中的,是后来司马邺称皇太子而贾疋战死,阎鼎遂想统一事权,独霸朝纲,他向贾疋小团体下手,第一个就挑上了胆大妄为,竟敢多次挑战自己权威的梁综,将其逮捕处死。谁想这一来捅了马蜂窝,索綝、麴允,以及梁综的两个兄弟梁纬、梁肃合起兵来,直接把阎鼎给搞垮了。再而后是小集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