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兵丁,正乃李恽所部,并且是李恽亲遣。龙骧将军李恽本为并州州将,当过乞活,后来被司马越收编。乞活这种流民集团,跟盗贼并无太大区别,而一日为贼,终身都有贼心,李恽见到王氏兄弟车轻马健,行李甚多,早就起了觊觎之意,只等道路狭窄一些,便命部下假冒盗匪前来劫掠……
当然啦,兄弟二人更不知道,很快这支队伍在许昌附近,就会遭到蘷安的袭击,何伦当场战死,李恽落荒而逃——数年后被石勒斩杀于上白;司马毗被虁安所杀,东海王妃裴氏沦陷胡营……
等到王氏兄弟惊魂稍定,王聿就一摊双手,说哥啊,如今轻车健马也没了,仆役随从也完了,钱财尽落贼手,那咱们还怎么往前走啊?只得打道返回洛阳去吧。王卓连连摆手,说回不得啊——“如今胡寇侵逼,东海大王已薨,不见王太尉(王浚)班师,却见东海王世子携眷而逃……他都不肯居于危城,我等若归,必无幸理!”咱们还得继续逃难。
王聿说要逃你逃吧,我不但走不动了,而且深感前路茫茫,无处可去。哥哥你究竟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大?知不知道从这儿走到兖州乃至冀州,有多少途程,要多少时日?你还想回太原去,咱们空着双手,怎么可能走得回去啊!
王卓沉思少顷,不禁叹息道:“莫可奈何,不如投颍川钟氏去吧……”
颍川长社的钟氏,原本也是一等一的豪门,汉魏之际出过名臣钟繇,钟繇次子钟会本与贾充共为司马昭的心腹,可惜为德不终,据蜀反叛,依律当夷三族……理论上钟家会被杀光,幸亏其兄钟毓早有预见,先跟司马昭打过招呼,说我兄弟“挟术难保,不可专任”,司马昭当即答应他:“若如卿言,必不以及宗矣。”这才避免了灭族之厄。
钟毓有女孙钟琰,嫁与王浑为妻,就是王卓、王聿的亲奶奶。虽然有这层关系在,但因为钟氏入晋后日渐沉沦,降格为二流家族,故而为王氏所轻,不常往来。只是如今无路可走之下,也只好去投奔祖母的娘家了。
随即王卓就问兄弟:“颍川长社,所在应不远吧?”
王聿说对啊,咱们如今在荥阳郡西南部,再南边儿就是颍川郡,颍川最北边一个县即为长社,在东南方向,估摸着也就一百多里地吧。王卓不禁笑起来了:“甚好,甚好,我等速行,一日一夜走百里当不为难。”
他计划得好好的,可是兄弟二人不敢再走大路,被迫抄小道,道路崎岖难行,他们又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怎么可能走得快?再加上腹内无食,遍寻无水,结果越走越慢,等天黑了听得四处吠叫,也不知道是狗是狼,就更不敢摸黑前进了。
王卓体格略微强一些,还勉强能够挪步,王聿第二天早上,差点儿就撒泼耍赖不打算动了,王卓好不容易才把他扯将起来。一直走到中午时分,二人实在饿得不行,王卓说估计也不会有太大危险了,咱们还是上大路,找个人问问长社县的具体方位吧。
这找路又花了老长的时间,好不容易在道旁见到几个乞丐,王卓上前打问路径,对方回答说:“此河南阳翟境内也。”王聿当场就惊了,咱们是奔着东南方去的呀,怎么走到正南来了,转过头去问王卓,哥哥你是怎么辨识方位,领路的哪?
王卓也纳闷儿:“日出为东,右手是南,我自然直奔东南而行……”
王聿不禁长叹一声:“日出东南,非正东也。”
王卓朝他一瞪眼:“有何为证?”
王聿愣了一下,便即回答:“汉乐府有‘日出东南隅’……”
王卓苦着脸道:“莫可奈何,那便转道吧。”
王聿说还转什么道啊,此去长社,又是一百多里,我都快饿死了,哪里还走得动?“不如吊死于此处罢了!”
王卓劝了兄弟老半天,然后猛然间想起:“阳翟郊外,本有我家别院,何不前往?”
当时的豪门大户,都遍寻膏腴之地购置田产,建造庄园,以维持自己奢靡腐化的生活。王济那是入了《世说新语·汰侈篇》的,头两节说石崇,第三节就说他,仅靠俸禄和爵禄,怎么可能支撑得了?虽在太原老家地连阡陌,终究距离洛阳较远,转输不便,因此就近在河南各地,也都多置产业。
到了王卓兄弟,坐吃山空,加上兵燹破坏,属于他们这一支的产业逐渐萎缩。但说来也巧,王卓猛然间想起来,在这阳翟郊外,倒还有数十顷田产,有一所小小的庄院,去岁秋后还往洛阳供输过特产,想必尚未破灭或者易手吧?
于是兄弟两个强打精神,忍着饥饿,喝几口颍水解渴,到处打听,好不容易黄昏时分,终于来到庄院门口。王卓上前叫门,有人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二人,王卓忙道:“我乃京陵公,这是舍弟敏阳侯,前数日逃出洛阳,途遇盗匪,从人皆死,盘费也空,无奈至此——还不快迎我等进去,酒食伺候?”
话音才落,脑袋朝里一缩,随即“嘭”的一声,门就关上了。
王卓大怒,加紧拍门,并且高声呵斥——连主人都敢闭门不纳,你们是想造反么?!
又隔了好一阵子,才听门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