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刘骥瞧着,其中有数个小队却非肉搏兵种,而提出了一种奇怪的器械。
这器械大致是个圆柱体,遍体漆黑,其上有耳,左右两卒手提,至阵前即置于地上,前高后低,不知有何用处。裴该在护守郃阳之时,迭施奇谋,常能拿出令胡军大开眼界的诡奇器械来,只可惜刘骥当时率兵在大荔附近骚扰,并未参加攻城战,故而对此并不怎么以为意。
他丝毫也没有察觉到危险性,只是非常的好奇——这究竟是何物啊?搬至阵前,有何用处?听说自前汉以来,军中便有连发之弩,后来蜀汉丞相诸葛亮加以改良,于木门道重创魏将张郃……难道是类似玩意儿么?可却不见弩臂……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四十五步、四十步、三十五步……刘骥心说你就算能一弩连发十矢,那才能伤得几人啊?这时候再端出来,恐怕迟了吧。
抬出圆柱体来的虽然各只有两名晋卒,但其侧尚有多人护卫,待将圆柱安置于地,便开始了一系列令刘骥眼花缭乱,并且彻底莫名所以的操作——首先一人抡起大锤来,猛砸圆柱后面的土地;同时另两人遮身在圆柱之前,瞧不清在做些什么;也就胡军前奔十数步的功夫,这两人便即左右避开,然后圆柱后面火光一闪……
这时候冲在最前面的胡兵,距离那些圆柱也不过三十步——将近五十米——距离了,众皆诧异,却因阵后鼓声催促,并不敢因此而稍缓脚步。突然之间,火光一闪,随即是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竟然压倒了双方阵后的擂鼓之声。
前列的胡兵先是觉得地面一颤,脚步不由虚浮,其后不过半息的功夫,盾上、身上,便如为百矢所中一般!
刘骥在阵后瞧得清楚,只见那些斜放的圆柱后面火光一闪,随即是惊天巨响,浓烟腾起,正当其前的数十名士卒奔跑之势便是一滞,随即成片倒下。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是什么妖法?!
完全没道理啊。要知道奔跑在第一线的胡兵,不但要以身迎箭,还必须直面晋人坚阵,有锐矛、快刀挡在前面,故此装备普遍比他人为好。这些士卒身上都披皮甲,甚至还有少数的铁甲,后心不去管他,前胸可是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再加上手执大盾,等闲弓弩很难射入,常常是盾上、甲上插着十数支羽箭,仍然能够奔跑如飞——除非运气太差,被射中了防护较弱的胳膊、腿脚,乃至面门。
即便是强弓劲弩,也很难射穿盾牌和铠甲,即便侥幸射穿,未必能中要害。再者说了,那圆柱状物体并不甚大,即便真是什么超级连弩,威力无双,发矢能洞穿前后数人,那也没有一打一大片的道理啊!这究竟是何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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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裴该新近“研发”出来的这种对敌利器,凡后世对于古代战争感兴趣,有一定了解的朋友,都可以一眼便瞧得出来——这分明是“虎蹲炮”啊!
裴该特意找来彭晓彭子勤“发明”火药,自然是为了造枪造炮,提升自家武器的威能,用以破胡,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按部就班的,只把火药用作引火之物。可是火药搞出来了,火枪、火炮之路却迢递漫长,而且有一段时间,似乎完全看不到曙光所在。
主要是这年月的铸造技术太过原始,在金属工艺达到一定水平之前,造火枪就是天方夜谭。不要以为磨出根空心铁管来有多容易,以当时的工艺,哪怕千锤百炼,也难以保证管壁均匀,则一旦纳入火药、铁丸,尝试施放,九成九可能卡壳乃至炸膛。再者说了,以裴该如今的财力,也不可能搞大规模、长时间的试验,利用研发火枪来同时改良铸造工艺啊。
更别说对于金属工艺,他完全是门外汉,就连巧匠徐渝徐子垠知道的也并不比他多——徐渝擅长的是工程器械,终非铸铁锻钢。
难道按照历史的发展,先用竹子搞突火枪?那玩意儿有啥威力了,就算搞出来,又有多大意义?
造枪烦难,造炮其实要简单多了,只要炮管壁足够厚实,就可以把炸膛的危险性压缩得很低。然而,若以铜铸炮,裴该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铜来——关中可采之铜,前汉就已经开采殆尽了,徐州之铜产量也有限,而且千里迢迢的,运输同样是大问题;若以铁铸炮,耗费更巨,即便裴该也玩儿不大起,再者铁炮过于沉重,恐怕只能用来守城,而很难随军调动。
守城战,裴该有各种相对简单的器械可用,有必要再安置几门铁炮吗?
裴该反复思忖,不禁慨然而叹:我还是地盘儿太小,兜里没钱啊。若得半个天下,倾尽府库,假以时日,我不信最原始的火枪、火炮造不出来!
但是很快他就灵光一闪,心说大炮造不起,不如我造小炮吧——虎蹲那玩意儿耗费应该就不怎么大。
虎蹲炮产生于明代中叶,是中国所独有的小型前膛炮种。当时论火器制造,其实明朝已经落后于西欧了,需用大型炮,半数是前代遗留下来的旧货,半数是向“佛朗机”(西班牙、葡萄牙)外购的,故此即以“佛朗机”为名。当时的大炮同样只能用以驻守城塞,调动不便,故此便有部分将领自主改良便于携带的小型炮——虎蹲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