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大声问道:“是我营中惊扰,还是胡军出城来袭?!”
“营啸”在这年月是常事,不过裴该很少碰见过,因为只有组织力松散,甚至于士卒惊慌恐惧的部队,才有可能因为一丁点儿风吹草动,而莫名其妙地掀起数营大乱。裴军训练有素,又挟战胜之威,各自信心满满,理论上就不可能营啸。
但也要防着别的什么情况发生啊,比方说有部将作乱……极端一点,天象异变,什么日食、月食、彗星、流星、山崩、地震,谁都不能拍胸脯保证说我的兵马绝对稳如泰山,天地大碰撞都能一动不动。
也就几息的功夫,就听裴熊在帐外禀报:“是胡寇来夜袭,已为守兵察觉,正在激战之中。”
裴该不禁笑道:“刘曜这是想做垂死一搏了么?”于是披衣起身,出帐来看。裴熊赶紧迈前一步,遮挡在裴该身前,说:“战况尚不分明,主公还是穿戴整齐铠甲,再出来吧。”
裴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无妨,有卿在此,胜过三重坚铠。”随即大声问道:“今夜是谁警护?”
随即黑暗中传来一声回禀:“是末将杨清。”
杨清原本是周晋的部下,周晋兵败夏阳,损兵折将,杨清大难不死,反倒因为始终跟随在侧,以及头上的几重领导先后战死之故,得以稳步攀升,从小小的排长飞跃而成部副。随即裴该在长安整军,为使将不专兵,对于周晋那种原本就稀稀拉拉的队伍干脆打散,对于甄随这类出镇于外,暂时不可轻动的队伍,也部分加以改拨归属,杨清就这样又归入了甄随部下,两个月前才刚率本部抵达的河东。
今夜营垒正面,本是他受命警护。杨清对于这工作本来挺满意的,虽说苦点儿累点儿,但既然一宵不睡,明天攻城时候必给补觉啊,我所领这半部肯定不必要去生撼坚城了。谁想才到半夜,他正在打哈欠,忽听营外有异响,乃命士卒严加戒备,竟然发现胡军大举来袭。
裴该出帐喝问的时候,杨清就已经打退过一次胡军的进迫了,同时其它晋军也陆续来援,他的心踏实了些,便即退后略做歇息。正好听到裴该询问,急忙回禀:“是末将杨清。”随即疾奔而至裴该面前,单膝跪地,陈述道:“胡军甚众,然而其气却怯,末将使人放一轮箭,彼便退去了。虽仍逡巡数十丈外不走,郭将军已至垒前指挥,大都督可以无忧。”
裴该侧耳倾听远处的喊叫、厮杀之声,以及箭矢破空之声,不禁疑惑道:“夜袭我营,自当使能将劲卒前来,岂有大部疲兵齐至之理啊?莫非别有诡计不成么?”
然而营外漆黑一片,此际实在难以探查敌军动向,裴该也只好于营前静待郭默等将的消息了。
约摸一刻多钟的功夫,刘光突然大步而来,远远地便朝裴该一拱手,说:“城北探马来报,城门急开,有大股胡军,并加车乘,举火把急往西北方向去了!”
晋军数量有限,平阳城面积又广,故而不可能彻底封堵各门,只能布垒城南,而使游骑逡巡于北、西两个方向——东面是汾水,裴该没带舟船,无可远哨——随时探查城上的动静。于是正当胡军正面袭营的时候,突然间北门大开,有兵马乃至车乘逸出,晋骑匆匆归来向上官刘光禀报,刘光乃急来大帐前寻找裴该。
裴该闻言,恍然大悟,于是狠狠地一捏拳头:“刘曜遁去了!”
很明显正面袭营乃是虚兵,刘曜趁机弃城而走。要知道平阳城里还有小皇帝刘恒,还有刘曜的家眷哪,他是不可能轻易抛下的,因此队列之中,才会夹杂着有车乘……
乃命刘光:“卿可急召骑兵,不拘多少,先追上去再说。”又使传令兵将此事通报郭默,要他整军出垒,直迫平阳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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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曜早有弃城别走之意,但为了隐秘其事,只跟丞相刘景商议过,并且即时定计。
倘若当日晋、羯两军于城下大战,最终两败俱伤,各自退去,则刘曜或会将此事再谋之于众,即便有人表示反对——那是一定的——他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徐徐说服之,或者压制之,再将整个胡汉朝廷,和四五万兵马及其眷属,全都带出城去。
因为晋、羯两军既然退去,估摸着秋收前是不会再来的,他起码有两个月的时间详细筹划。
但既然晋胜而羯退,而且眼见得晋军伐木造梯,计划攻城,刘曜就不可能稍作拖延了。于是他只把消息透露给了自家亲信知道,即命刘景、刘岳、台产、羊彝等人暗中准备。
晋军大概什么时候会将器械、物资准备妥当,正式对平阳城发起攻击,刘曜也是胡汉宿将,自然不难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得出预判。于是就在攻城的前一晚,他聚集众将,假称要夜袭晋营,做殊死一搏,乃命王腾、呼延实二将率两万多兵,潜出城去,直取敌垒,并且约定自将余部,也将随后杀出……
其实刘曜压根儿就没打算出南门去跟王腾他们会合。这边前军才发不久,士卒来报,说南面传来喊杀之声,应该是跟晋人交上锋啦,于是刘曜便急奉刘恒及刘粲梓宫,率亲信将吏、部曲万众,打开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