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今”的字谜隐语去提醒裴氏了——故而对于这四句谶语,略一思索,便明其意。
他心说这谶语其实不难啊,只是拆字而已,全在《说文》里可以找到,程遐果然是无学俗吏,竟然还要去找裴宪讨教……
对于谶谣为天所授,裴该自然是不信的,于是思维发散,揣测说:“此谶既程遐等不能解,必为饱学之士所制……难道,其解者,便是其造者么?”言下之意,是不是裴宪自己编的这则谶谣,故意散布出去,再等程遐、张敬上门来请教啊?
王贡也怀疑此谶是人为假造的——他倒不是跟裴该一样不迷信,而是不相信石赵政权实有苍天庇佑,真能为其降下祥瑞来——但此前并未疑心裴宪。听了裴该的话,便道:“襄国颇有宿儒,除裴景思外,尚有荀彦舒(荀绰)、续孝宗(续咸)、傅世道(傅畅)等……”说到这里,突然间愣了一下,随即沉吟不语。
裴该便问:“子赐何所思也?”
王贡急忙拱手:“臣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
“但言无妨。”
“倘若此谶真为裴景思所造,则其用意,或许别有所解……明公爵任钜鹿,不也属于赵地么?”王贡一边说,一边斜眼观察裴该的表情。
裴该听了这话,也不禁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子赐多心了,裴景思岂会有此意啊?且钜鹿终非赵也,难道我一言周事,普天下皆可相应不成么?”
今之钜鹿郡,战国时代确实属于赵国所有,但这只是广义的赵地啊,一般说起赵来,多取其狭义,也即钜鹿西面的赵郡,甚至于仅仅指邯郸城及其周边地区,则造谶之人,会故意混淆两者的差别么?裴该说那我若是制个谜语,指代周地,范围最广,也不过说三河(河东、河内、河南)罢了,若论广义,长江以北、秦州以西,当年莫非周天子所有,难道全中原的人全都能跳出来以应此言么?岂有此理啊。
你是怀疑裴宪假意拥戴石勒,其实心向自己……我不觉得那个背祖投羯之人,能够跟当年自己似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再者说了,他若有反正之意,向晋犹有可说,岂会向我啊?我终究还是晋臣哪嘛,则虽为同宗,也没有先暗示我能得天下之理吧。
只是这些话,裴该就不便宣之于口了,想必王子赐那么敏的人,也一定能够体会得到。
至于王贡,其临时有所感悟,特意在裴该面前表述出来,确实是有试探之意。
终究裴该之势,大致已成,权倾当朝,威震天下,则其麾下将吏,未必不起异心。王子赐初附裴该,本是为了洗清从前的污点,给自己找一个立足之处,他心中的国家、朝廷,仍然为司马氏所有。但当日跟随进入长安,得裴嶷提起“豆田壁”来,探听谶言得实,就不禁悚然而惊;随即东向青州,以觇羯势,使他对裴该的能力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因为原本在他想来,张孟孙不过一世二千石而已,乡下俗儒,有何能为啊?以我之才,袖中出一二条妙计,必能使其身首异处,从而为大都督建一大功。谁想与程遐之间密信往来,百般筹谋,虽然略略动摇了张宾的根基,却始终不能彻底离间他和石勒的关系。加上石勒出乎王贡,以及普天下人所预料的,短期之内,即杀王浚,又败刘琨,遂使王贡慨叹:“果然一世之杰,大都督实不我欺也!”
通过和程遐的接触,王贡颇打探出了一些当年裴该在羯营中的经历,则思以如此强势之石勒,再加多智之张宾,竟一度被大都督玩弄于股掌之上,伪降半岁,顺利逃归——还带上一姑母一婢女两个女子——则大都督之能,实可畏也。
王子赐就此起了别样心思,这才尝试着出言试探,但看裴该云淡风轻,既无愠怒之色,又无欣悦之容,也不便就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了,只好笑笑:“臣只是在想,倘若裴景思、荀彦舒等肯幡然改悔,或者可资利用。”
裴该摇头道:“彼等书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可依赖。而程子远虽为小人,今之于我,小人反倒更加有用。”
随即一抬手,示意王贡把打断了的话头继续下去。
于是王贡便再详述石勒僭号的经过,不知不觉,说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将暗。裴该一方面命人燃上烛来,一方面挽留王贡跟自己一起用餐。裴该的伙食相对简单——因为他并不喜欢排开数十道菜,钟鸣鼎食的贵族习惯——但用料考究,烹制精良,倒也足以彰显其身份。王子赐心说我真是来着了,大司马席上颇有珍味,别处不易寻啊。
其实所谓“珍味”,也不过天上鸿雁、山间狐兔,以及渭水、黄河中的鲜鱼而已,在这个食品保鲜手法相当落后的年代,如此等新鲜食材,普通官僚、地主家是轻易搞不到,甚至于置办不起的。
裴该在关中稳定之后,颇费心思找了几名擅长烹饪的大厨入府,以饱口腹之欲。原本虽为高官,其妻妾也是不能远离庖厨的,但荀灌娘的手艺实在是……他乃不能寄望于枕边之人。
王贡食毕,便即辞去,裴该送至堂外,心中反复思忖这石赵政权的架构和体系。看起来,石勒虽曾一度模仿自己,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