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律开革。
讲课还是按照这年月官学或私学的习惯,只说五经——在裴该的一再要求下,多加了一门史学——分经授课。每日定下课程,午前或午后,由某师于某室说某经,学生不必报名,到时候揣着书籍,提着坐垫,抱着水杯去听讲就是了。坐席有规定,上舍生在前,中舍生在中,下舍生只能坐后排甚至于靠边儿站。
古时授课,往往先生端坐于前,摇头晃脑,只是干讲,裴该特意“发明”了黑板和粉笔——用石灰加水制成,彩笔不易搞,白笔则易制——以授董老先生。不过先生既然是坐着讲课的,转身写板书实在麻烦,所以后来逐渐形成了几种不同的风格:
一种先生干脆立而不坐,于黑板前往来踱步,方便板书,导致学生也必须站着听课——否则就是不敬先生啊;一种先生会预先把自己所要讲的重点写在黑板上,省得到时候再往起站;一种先生会指定某个自己赏识的上舍生,呆在边儿上,帮忙板书;当然也有几位先生仍旧按老规矩,教授竟日,不着一字……
此外,先生当然也会给自己器重的学生上小课;学生若前去求教先生问题,先生多半会看人下菜碟——我不喜欢的学生就不教,你自己听大课,或者找同学问去。
长安学校目前师资力量并不强,但先生数量足够,校长董景道以下,竟达十六名之多,基本上一天排六到八堂课——肯定在时间上会有冲突,好在学生有限,教室不缺。先生五日一休,其它时间,即便没排课也都要到校,等着学生上门好解答疑难——大部分情况下,则只是读书、假寐而已,倒也轻松愉悦。
学生的食宿费全免,由学校统一安排,不过少数贵家子弟,还是习惯每日让家中送饭来,而且隔三岔五便离校别居。此外,裴该还印刷了一批经书——虽说他并不感冒儒学,但基于现状,前两年印刷工坊新开,就先刻的是五经之版,所印行销关中、河南等地,每套价至两千钱——分发给学生,但声明只是租借,离校要还,破损要赔。纸张、笔墨等物,学校也免费提供,但有定额,超出部分自己解决。
所以很多穷学生,日常还是惯用简牍,虽说简牍本身比纸张价贵,终究拿刀削削,还能二遍甚至更多遍重复使用啊。
裴该来到学校大门前,守吏赶紧跪下行礼,然后就要入内通报。裴该摆摆手,说你别打扰学生们听课,也不必让董校长出门来迎,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乃将部曲皆留于校外,自己光带着一个裴熊,负手而入。
他在院中一站,侧耳倾听两侧厢房内的声音。左面传出来的声音颇为老成,应该是先生在授课——“既言兄弟,复言友朋,又云丧乱既定之后,兄弟反不如友朋,何也?树之有阴、阳,其果有甘、涩,即便一母同胞,贤与不肖,未必相同。而君子相交,性情投契,反有过于兄弟者也……”
哦,这是《棠棣》,在说诗。
右边传出来的,乃是多人齐声,大概是学生在先生督促下念书:“士师之职,掌国之五禁之法,以左右刑罚,一曰宫禁,二曰官禁,三曰国禁,四曰野禁,五曰军禁……”
《秋官司寇第五》,这是礼啊。
裴该心说我自穿来此世,就基本上没复习过什么经书,想当年在羯营中搜集散佚文字,精神头也都放在诸子、杂家上了,没想到进了学校,尚能一听就懂,这记忆力还是很不错的……哦,不好贪天功为己有,应该是原本这具躯壳的主人,基础打得足够扎实。
正琢磨着呢,忽见一名仆役扛着扫帚绕墙而来,抬眼见到裴该,不禁大惊,匆忙跪下。裴该急前一步,按住那人的肩膀,说:“勿放高声,免惊诸生。”随即问道:“董校长何在?”
仆役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在后堂……”
哦,老先生在校长室——对于学校的内部环境,裴该自然是清楚的,于是不必引领,便直向后堂而去。还没到,先听到董景道的呵斥声:“汝已入学一月有余,每日唯在舍内抄经,而不肯听讲——这难道算是向学之心么?!”
随即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来:“弟子报名入学,本为聆听先……校长教诲,余皆碌碌,所讲岂能入弟子之耳?但不知校长为何不肯开课哪?”
董老先生一直没有开课授徒,一则因为诸事才上正轨,他杂务冗繁,没太多空闲时间;但更重要的,他打算先听听先生们的课,评定优劣,好分出薪资高下来。实话说裴该塞进学校来的这群先生,多数是各方所荐,不能不用,却又没有什么经世之才,所以学问是有,但多半是死的,没有自己的见解和阐发,董老先生其实并不满意。
学校初建,也就只能这样了,但若让这票庸人全都拿一样的俸禄,他实在不甘心哪——还不如省下钱来,再多招点儿学生,或者提高好学生的待遇。
所以那年轻学生说我之所以不去听课,是等着校长您开课哪,要不是您在,这儿我还不来呢。董老先生对此也无言以对,只好说:“他山之石,可以为错,难道诸先生所讲,都不能入汝之耳么?”
那学生挺愣,直接回答说:“有若群鸦噪鸣,确实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