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社会秩序逐渐恢复,天子又姓裴,而皇后姓荀,刘正长岂敢孟浪?
此外还有祖元帅的态度呢。想当日围城阙一,不少所谓的赵人,也就是故晋人士逃至城外,祖逖下令百姓不论,衣冠皆捕。可是捕得了那些衣冠士人,也都没有擅杀啊,逐一甄别,大部分槛送洛阳,小部分加以斥责后就地释放,甚至于还有十多名赵国的中层官吏被他留在营中,补任了文书。
于是刘遐便使人护卫裴、荀二府,并由他们派人指引,把仍留在城中的故晋世家也全都保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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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苌快马驰向禁城,去向石勒禀报噩耗。
在此之前,石勒就已经接到了华军登城的消息,他急忙换穿铠甲,佩上战刀,打算亲临前阵,指挥士卒将华人逼退。才刚下殿,等着侍从牵马过来,孔苌就到了,当即单膝跪在石勒面前,将东城的情况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番,完了说:“看此情势,城已不可守,陛下当急谋突围……”
石勒双眉紧锁,愣了一愣,忽然间冷笑道:“竟能以砲石施以毒烟……比非祖某之计也,必是裴某的花样!”
他跟祖逖打了不少次交道了,深知对方智勇双全,但于装备和指挥方面却并没有什么新奇的突破;反倒是裴该,虽然正面交锋的次数不多,但降胡来投,都说关中军制有火药,擅使火箭,甚至于还能以铁筒喷射砂石……几乎每种花样,都听得羯赵君臣翘舌不下。
石勒也曾经问张宾:“得非裴文约访得了什么能人异士,甚至是仙家相助么?”张宾的回答是:“裴文约最慕诸葛亮,而据说诸葛亮曾制连弩,一发十矢,又造木牛流马,可于狭道运粮如飞……始知真将才也,通天人之变,明六合之理,善能假物为功,裴文约为其流亚乎?臣不及也……”
也就是说,张宾感觉,那些花样应该都是裴该自己琢磨出来的——当然啦,为将者只须指点一个方向,肯定还有匠人帮忙落实和完善——石勒素信张宾,加上他也同样看重裴该,对此自然笃信不疑。
所以若说是祖逖新发明了用砲车放毒之法,石勒还未必信;但考虑到如今裴该是祖逖的大后台,自然会将手中法宝或许有些保留地供应给祖逖,则不必人言,更不必起张宾于地下,他就有七八分肯定了。
听孔苌所描述的东城附近战局,石勒也知道大势已去——只要利用毒烟笼罩,可以使得华人攀上城头,并且守住城上一段时间,自然会有源源不绝的增援抵达;而赵兵数量比华军为寡,此前纯恃坚壁苦守,则一旦被华军突入城中,士气必沮,恐怕再难扭转败局了。
于是便问孔苌:“桃豹安在?蘷安又何在啊?”
孔苌回答道:“臣至时已经不见影踪,恐怕难以幸免……陛下还是赶紧上马吧,由臣护卫,杀开一条血路,突出重围去。”
石勒苦笑道:“何其难哉……”随即双目一瞪,呵斥道:“我赵唯有死天王,安得有弃众逃生的君主?朕今宁死不走,卿等可自寻生路去吧。”说着话,也不再搭理孔苌,转过身便往后殿而去。
孔苌无奈叩头,然后自去逃命不提。且说石勒进了后寝,即拔出刀来,凡见宫人、奴婢,便即一刀过去,生生劈死,说:“由朕杀汝,好过受华寇之辱!”
宫人、奴婢纷纷惊叫逃命,石勒杀得遍身是血,双目赤红,直至程后与太子面前。程后大惊,忙将太子石弘遮护在身后,颤声问道:“陛下……陛下何以如此?难道是华寇进城了不成么?”
石勒瞠目道:“正是。朕宁死,不能为华寇所辱,当先杀汝等,然后自尽!”
程氏忙道:“妾自当随陛下死,但请陛下顾念弘儿尚幼,即便为华人所俘,未必便杀,饶过他的性命吧。且请陛下容妾自尽,勿污陛下之刀……”
石勒眼望着妻儿,原本硬冷的心肠不禁稍稍一软,便即抬起左手来轻轻一摆:“卿去吧。”
程氏抱着石弘,尚且不舍,石勒猛然间暴喝一声:“汝还不去,难道真要朕动手不成么?!”一把便将石弘揪离了其母的怀抱。程氏泪如雨下,捂着脸奔入帏后去了。石弘又是伤心,又感害怕,当下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来。石勒一把将儿子揪起来,夹在肋下,复向前殿而来。
回到前殿,左右环视,问:“孔苌已去了么?”
几名侍卫回答说是,石勒不禁长叹一声,便召唤李寒过来,吩咐道:“朕已决心与国同殉,然不忍杀太子,将之托付于爱卿。卿可抱此子追上孔苌,与其一并突出重围去——若能破围,即隐姓埋名,为朕将太子养大;若不能破围,由卿杀太子,勿落于华寇之手!”
李寒接过太子石弘,拜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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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涣在赵宫之前,遭遇到了最顽强抵抗,数百赵兵凭恃地利,箭如雨下,矛刺如林,给华兵造成了不小的损伤。祖涣连攻三次都难以突入,恨得亲自上阵,身披重甲,手挺长矛,命部曲以大盾遮护,身先士卒,直扑宫门。
宫门很快就被撞碎了,随即双方就在门内外短兵相接,